30 (12)
吊的鈴铛都是純金的。即便是皇家公主恐怕也沒有這樣講究。
麗質騎在馬上,世民小心地牽着,帶着她在院子裏來回走動。
麗質看到我,不斷地揮手:“阿娘!你看!你看!我會騎馬啦!”
“阿娘看到了!”我揮手回應。
“阿爹,我可以騎去和皇爺爺一起玩?”
不會吧!我幾乎看到所有的公主和宮妃嫉妒的目光。
“可以!當然可以!阿爹再找人給你做一副全新的黃金冠和小馬靴!”
“好啊!好啊!”
“麗質,開心嗎?”
“開心!最喜歡阿爹了!”麗質專心騎馬,心不在焉地回答世民。
世民聽到女兒最喜歡自己,還是呵呵地幸福傻笑。
而我站在遠處,心裏也是陣陣溫暖。
秋獵來得很快,由于尹德妃的建議,父皇為後宮安排了一次馬球賽,太子妃一隊,尹德妃一隊。每個王妃都要參加,我也無奈加入了尹德妃的隊伍裏。
我穿着豔紅色的胡服,梳着翠髻倒是挺顯年輕的。世民看到我時,還微微愣住了一會兒。我知道上一回我穿胡服時,還是承乾未出生的時候。那時的我們還不過是一對年輕的貴族夫妻。
世民穿着褐色的胡服,帶着幞頭。他手裏依舊是麗質,如願以償地穿着淺綠色的胡服,戴着黃金冠,如同天上掉下來的仙童般可人。
世民有些擔心,在我上馬前來到我身邊:“怎麽樣?你能行嗎?”
我淡淡一笑:“沒事,不過是場馬球!我應付得過來!”
“呦!秦王!”尹德妃騎着馬過來,笑着打量我們兩人:“不就是場馬球嗎?看把你心疼的!”
世民臉一紅,轉身離開。惹得尹德妃更是哈哈大笑。
我也無奈地搖搖頭,突然看到了尹德妃身後竟然是羅飛兒。兩人竟然穿着同樣的胡服,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雖然知道兩人交好,卻沒有料到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不過想也知道,羅飛兒幫了尹德妃那麽大的忙,而且還是太子殿下的寵姬。兩人身份相同,處境相同,本來就是惺惺相惜,如今更是情同姐妹。
我再看太子妃,臉色遠沒有以往來得好,眉宇間更加多了幾許哀怨。看來羅飛兒在太子府裏已經不容她小觑了。
突然一聲哨響,我這才緩過神來,自己已經在場上。我看着女人們已經騎着馬在場上奔馳着。我雙腳一夾,趁着大家混亂,快速向球沖去,一揮棍,将球打給尹德妃。
尹德妃本來裏球門就近,得了球,奔跑了一會兒,就打入了球門。她欣喜地揮舞球棒,對我笑得格外開心。
我轉頭看向觀衆席裏,世民流露出吃驚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外表羸弱,喜靜不喜動。但其實我很喜歡馬球而且玩得極好。
我從小就坐在父親身前打馬球,後來到了舅舅家,這是他少數贊成女子也參加的運動。于是我也常玩,反而是出嫁以後少有機會玩。
馬場上,你追我趕,我一再搶球成功,将球傳給尹德妃,讓她射門。
剛繞過某位夫人,追趕上了持球的對手。我擡頭一看竟然是太子妃。我們兩個人相互步步相逼。我們兩人彼此狠盯對方,太子妃目光一冷:“秦王妃,你從我這裏什麽也拿不走!”
她話音剛落,将馬球一甩,從我的馬肚下,傳給隊友。
我不知道從哪來的膽量,彎身滑到馬肚将球攔住,起身将球甩給了羅飛兒,讓她得分進球。
羅飛兒欣喜地轉頭看向觀衆席,太子向她揮手。
太子妃目光閃過一絲狠絕,盯着我露出詭異的笑容:“對不起了!秦王妃!”她突然抓住我的球棍,就要将自己拽下馬背。
我立刻知道她要做什麽。她知道父皇最近對世民有厭惡感,但因為我所以父皇還是對世民頗為寬容。如果我此時為了讨好尹德妃,傷害了太子妃。父皇對我的印象将會一落千丈。不行!我不能讓她這麽做。
眼看她就要墜落,我索性順勢從馬上滑下,做了她的墊背。太子妃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看着馬匹就要飛來。我急忙一個轉身,擋住她前面,被馬匹狠踩了一腳。我立刻感覺到背心的悶痛,眼淚險些掉下來。
我幾乎能感覺到現場的陣陣驚呼,也能感覺到世民沖上馬場将我緊緊摟在懷裏。我趴在他懷裏,小聲地說:“別擔心,我沒事!”
我摟住世民的脖子,強忍住痛直起身,不顧他的錯愕,對他大喊:“保護太子妃!”我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推他。
去啊!我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在父皇面前表現出兄弟情愛的機會,證明世民忠誠的機會。這是一次和太子争寵的機會!失去這次機會,不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麽時候。
世民望着我,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幾乎要将我捏碎了。
我望着他,又是一推。他依舊不為所動。
我索性甩開他,想要向太子妃爬去。可是我身子一輕,世民抱着我,不顧我暗自用力地掐他打他,抱着我走出了馬場,來到父皇面前:“父皇,請允許兒臣帶秦王妃下場醫治!”
“臣妾沒事!太子妃……”
“請父皇恩準!”世民的聲音已經暗含着怒火。
父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世民,點頭:“快去吧!無塵,你也不用太擔心太子妃,先把自己照顧好,別讓二郎擔心!”
“是……”
我看着人群圍上去的太子妃。我知道這次破壞她的計劃,而世民則破壞了我的計劃。
世民将我放在帳篷裏的軟榻上,等候醫人過來。滿心的憤怒和不甘,讓我抓起一旁的枕頭砸向世民。我恨恨地地看着他,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我的憤怒:“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放棄!”
“我沒有放棄!”世民的臉背對着我:“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周全才和我有關。”
我聽了呆愣了很久,心裏的酸澀如同洪水一般湧上喉嚨:“我的周全!?你明白什麽是我的周全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犧牲我的周全,不就是為了要換你的周全嗎?換整個□□的周全嗎?”
“夠了!”世民轉身将我壓在榻上,一雙鳳眸裏因為怒火而充滿血絲:“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無力!可是我再無力,也能保護我自己!不需要你自作聰明,犧牲自己的周全!”
我望着他,心裏一陣陣涼意。他為什麽還可以那麽任性?現在已經是什麽時候了?太子虎視眈眈啊!他還想獨自承擔一切,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為什麽不明白呢?只要做一次不顧妻女的小人,做一次無情無義的人,就可以獲取多大的成功。哪怕要我的努力付之東流,他也要擺出堂堂正正的秦王架子嗎?在這樣正氣的他面前,虛以委蛇的我又算是什麽?
我冷笑起來:“是嗎?真是那樣,我也不用躺在這裏。”
世民聽了,像被火燙到一樣,閃開身子,羞憤地看着我。我也因為說出傷害他的話,轉身不願面對他受傷的眼神。
“殿下……”醫人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進來!”世民渾厚的聲音帶着沙啞:“你們好好照顧王妃,我先出去了!”
醫人和尚宮走到榻前,為我治理時被我的哭聲弄得手忙腳亂。
醫人一再安慰:“王妃,再忍忍吧!很快不痛的!”
“不……”我看着久久沒有掀開的帳簾:“會痛很久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宴
我從未如此恨過自己。窗外的落葉已經再次冒出了新芽,但我的心卻依舊是寒冬。我摸着承乾的額頭憂心忡忡。看着向來活潑亂跳的孩子突然一聲不吭地病倒在床榻上,這種揪心的感覺讓我深深譴責自己作為母親的粗心。
怎麽等他病得如此嚴重,我才發現呢?
“阿娘……”承乾醒來了,聲音還帶着傷風的沙啞。
我連忙握住他的小手,試探他額頭的溫度:“阿娘在這呢!”
承乾看了看周圍,四下尋找着什麽,然後失望地扭過頭去。
我疑惑地撫摸他的腦袋:“怎麽了?你要什麽嗎?和阿娘說!”
承乾轉過頭淚眼汪汪地望着:“阿娘,不能要阿爹了嗎?”
“什麽?”
“我想要阿爹!”承乾說完忍不住嘤嘤哭泣。
我愣住了,眼圈也紅了起來,慌忙起身繞過屏風要人去喊世民過來。等我回來時承乾已經睡着了,剛才那下怕是做夢醒來一陣子而已。
我撫摸着他的小臉。這傻孩子的眼角還帶着淚水。
承乾多久沒哭了?好像除了小時候吵着不去皇宮外,青雀出生後他就再也沒哭泣過。我的承乾是如此堅強,讓我幾乎忘了他又是多麽敏感的孩子。即便在兒女面前我和世民兩人相親相愛,但不經意的疏離還是讓承乾不安。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我擡頭一看果然是世民。他手裏甚至還拽住馬鞭,他彎下身撫摸承乾的額頭,這才松一口氣。
世民轉身皺眉看着我:“承乾怎麽了?”
我不安地扭着手:“我不知道。我昨晚從皇宮回來就聽尚宮說承乾發燒了。我……”
世民一聽皇宮兩個字,眉頭緊鎖,聲音也變得嚴厲了:“皇宮?你每天都去皇宮,誰來照顧承乾他們,只靠着幾個尚宮嗎?”
“我沒有……”我內心知道世民說了很大的一部分事實。不知道為何太子妃最近加強了對後宮的人心收買,我和長孫海也開始感覺到自己能夠把握的人脈越來越不牢固。畢竟她是太子妃,她是法定未來的後宮主人,更別說她背後的士族集團所帶來的強大。我不得不花更多的心力在于讨好父皇和尹德妃上,去掩蓋世民和太子之間越來越激烈的矛盾。
“你要多花點心力在孩子身上,也不至于從一個尚宮口中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世民的話越發尖銳了。
過于直白的事實讓我難堪:“你是在責備我嗎?那你呢?”我冷笑了一下:“你這兩年也沒少在東宮周圍轉悠?還記得武德七年嗎?”
武德七年是世民離太子之位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武德七年7月,楊文幹造反。慶州都督楊文幹曾經在東宮擔任警衛,建成親近并厚待他,私下裏讓他募集勇士,送往長安。高祖準備前往仁智宮,命令建成留守京城,李世民與李元吉一起随行。建成讓李元吉乘機圖謀李世民,他說:“關系到我們安危的大計,就決定在今年了!”李建成又指使郎将爾朱煥和校尉橋公山将盔甲贈給楊文幹。兩人來到豳州的時候,上報發生變故,告發太子指使楊文幹起兵,讓他與自己內外呼應。還有一位寧州人杜風舉也前往仁智宮講了這一情形。
父皇知道了以後勃然大怒,讓世民火速前去鎮壓楊文幹,并且承諾會讓他當上太子。但太子的謀士們自然是竭盡全力幫助他脫險。太子最後聽從了詹事主簿趙弘智勸他免去太子的車駕章服,屏除随從人員,到高祖那裏去承認罪責。太子帶領十多個人騎馬前去進見高祖,向父皇伏地叩頭,承認罪責,身體猛然用力,自己摔了出去,幾乎暈死過去。父皇雖然當時餘怒未消,但已經心軟了許多。
太子這一招悲情牌打得漂亮,父皇最後還是拿了他身邊人做了替罪羊。世民即便打了勝戰,最終還是秦王。父皇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世民安排的手腳。
事實也是如此。
這個爾朱煥和橋公山正是哥哥為世民收買的東宮之人。我心裏很清楚,這兩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招供的。且不論他們對世民的忠心,就是他們上上下下數十口人命還捏在哥哥手裏。就這樣驚動一時楊文幹事件雖然給東宮一場虛驚,但也讓他對世民更加的警惕。
這一招敲山震虎,最後驚動了山,卻沒有抓到虎。
當時的我心裏很清楚世民這一步棋走到太急太險,可無論我怎麽想和他說,終究是無從插手。于是我選擇了袖手旁觀,更加殷勤地前往皇宮。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清楚的立場反而讓父皇對世民的疑心小了很多,最後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世民終究不是一個擅長玩弄政治的高手。
世民向來最愛面子,聽到我這麽說,臉色一緊。我看着他緊閉的雙唇,知道他已經準備了更多的話要反擊我。而我也開始在心裏準備更多的話駁回他。我們兩似乎又要開始私底下的無數次争吵。
“阿爹,阿娘……”承乾在床上怯生生地打量着我們兩人。
我急忙整理了一下心情,收回嚴厲的表情,露出最溫柔的笑臉:“舒服點了嗎?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承乾看了看我,又瞅了瞅還在生悶氣的世民,低頭瞅着被子許久,才輕輕地說:“我想阿爹和阿娘一起陪我。”
我尴尬地擡頭看了看世民。就最近的情況,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呆在一間屋子。
世民聽了低頭望着兒子的臉。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坐到床邊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好,阿爹陪陪你。”
承乾先是高興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世民:“就這一次!我下次不會了,會做一個男子漢!”
世民笑了:“我知道你是男子漢。沒事,這次不算!”
承乾開心地點點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我看到這,不由眼圈紅了起來。作為秦王世子,承乾已經是八歲了,開始承擔起很多世子的責任和壓力。這讓原本性格活潑的他陰沉了很多。
雖然對他已經像大人一樣穩重的舉止頗感欣慰,但也能從他偶爾渴望的眼神中感受他的辛苦。他畢竟是個孩子。
我們兩夫妻看着生病的兒子,不再說話,只是看着這個融合了我們共同血液的孩子。沉默,只是沉默在我們之間越來越深。
尹德妃的宮宴是越來越華麗了。不過是個茶會就耗費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我帶着侍女從花園裏走過,心裏還在挂念着剛剛病愈的承乾,腳步匆匆。
“秦王妃請留步!”一個嬌媚的聲音響在我背後響起。
我轉身一看,竟然是齊王妃。
我看着她慢慢靠近。不得不說她的确是一個大美人,可我就是不喜歡她,總覺得她身上帶着一股莫名的敵意。尤其是現在元吉和世民關系緊張,如果可能我盡量不願意和她有過多的聯系。可她終究是找上門了,我又不得不應酬一番。
我轉身笑道:“齊王妃有何事?”
齊王妃慢慢走上前去拉住我的手。即便她表情上再溫和,我也能從她眉宇間看到了焦慮。她說:“二嫂,我有些體己話想和您說,不知方便不方便?”
我低頭看她緊抓住我的手,手腕上帶着明顯的傷痕:烏黑的腫傷怕是最近才添上的。她甚至都不去掩蓋。
我暗自嘆氣。元吉的暴虐早已經在後宮裏傳遍。齊王妃時不時缺席宴會,我們就知道她必定都是挨了元吉的苦頭。父皇深知兒子這個臭毛病,也無可奈何,只能多賞齊王妃錢財作為補償。還記得他們剛成親時,齊王妃就卧病在床,可是我們都知道那是元吉酒醉後對她施暴導致流産。後來,是父皇采取了手段,送了一批的宮女任由元吉踐踏,這才讓情況緩解。
可是她甚少和我說過此事。看來這次是更嚴重了。
同樣是女人,我不能不管她。
于是,我無奈地點點頭。
我們來到院子裏,在确定四下無人後,齊王妃這才神态慌張地看着我:“秦王妃,如果,如果我能保護秦王,你能接納我入府嗎?”
什麽?我大吃一驚。她這是什麽話?
“他們要暗殺秦王!”齊王妃緊接着說出更加驚人的話。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從哪聽來的?齊王妃注意你的言辭!”
“我說的都是真的”齊王妃眼神都快慌亂了,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元吉他,他想讓太子殺了秦王後,再造反自己當皇帝。我不能讓他當皇帝,到時就更沒有人能管得了他。我會死的!我會被他活活打死的!我不要!我不要!”
“你冷靜一點!”我顫抖着雙手抓住她的胳膊搖晃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可能是我冷靜的語調讓她回了點神,她微微點頭:“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每晚都在商量。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後天。我不知道,反正他們都準備好了!秦王妃,你一定要救我!”
我只是看着她不斷地說着。生平第一次頭腦一片空白。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什麽。太子要殺世民,已經到這步了嗎?我該怎麽辦?我可以做什麽?我能阻止嗎?我不過是一個女人,我可以做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做了那麽努力,最後還是要到這一步?
閉嘴!一個嚴厲的聲音在我腦海裏炸開!
我仿佛又能看到靈堂上大哥冷漠的臉色,又看到長孫家的大門在我面前徐徐關閉。而大哥的臉在關門的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太子的影子!
不!我不會再讓這一切在我面前成為現實。
我握緊拳頭。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長孫無塵,我是李世民的妻子,我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我是秦王妃!
如果有任何人敢傷害我的家人,就是背上了整個地獄的罪孽,我也定要他消失!
我腦袋在那一瞬間頓時清晰了許多,連原本顫抖的手也平靜了下來。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我很明白她的害怕和自私。她為了保命,或者是為了安寧,她寧可送自己的丈夫去死。這個女人,直到我斷氣,也不會讓她來到世民的身邊。
但眼前她卻是我最好的棋子。本來指望羅飛兒能給我們帶來些情報,但看來太子對她還有幾分戒心。
不過好在老頭眷顧,如今齊王妃就在我眼前。
“連尉遲将軍,他們都已經派人過去了……秦王妃!”齊王妃似乎能感覺我眼光裏冰冷,不由收了聲音:“秦王妃,我這是豁了性命說的!”
“妹妹,莫急!”我笑着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我相信你!我知道這是妹妹對秦王的一片情意。你這不僅是對秦王有救命之恩,對整個天策府都是大恩。你放心,只要能保秦王平安,有我一天,秦王身邊定有妹妹的位置!”
“謝秦王妃……”齊王妃聽了立刻要跪下。
“诶,沒有外人在,該改口了!”我連忙拉住她。
齊王妃聽了笑出一雙甜甜的酒窩:“謝姐姐!”
我回之笑意,說:“如今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秦王的平安就是妹妹的未來,我就全力依托了。我自當會勸阻秦王與太子接近,但如果迫不得已,還望妹妹多多擔待。”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會保全秦王!”齊王妃還是滿臉的淚痕,用力地點點頭。
我點點頭,剛想拿出自己的手帕,卻住了手。我說:“妹妹等會出去,應該知道怎麽說吧?”
“是,我就說拜托二嫂多多勸告齊王。”齊王妃還是很機靈的孩子。
我滿意地點點頭,幫她整理一下發絲:“很好。我很開心有那麽一位可人兒傾心秦王。”
我看着她羞紅的臉,內心卻是蕭索的凄冷。
我送別了齊王妃,立刻讓青兒回府通知哥哥和世民。然後我還不得打草驚蛇。強行按耐住心急,我來到父皇面前将齊王妃如此楚楚可憐地說了一番,惹得父皇陣陣嘆息。
我知道父皇雖然嘆息,但他并不會真的對元吉做任何懲治。即使退一萬步,他又能做什麽呢?難道把元吉打給媳婦看嗎?最後也只有不斷地賞賜。
我一直到出了皇宮,才催促馬夫加快速度回府。
我看着自己不斷顫抖的雙手,連忙握住,心卻開始亂跳起來。我總是有股不祥的預感,似乎有些事正在掙脫我的掌控。
我跪在馬車裏,十指合攏,祈禱佛祖讓一切都來得及吧!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我不等宮人上前,自己便把簾子掀開來。我只看見了青兒蒼白的臉色和哥哥一臉陰沉。我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太子舉辦家宴,邀約秦王和齊王一起飲酒。
秦王赴約。
我頓時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了!
我木然地坐在廳堂裏,看着哥哥不斷地在房間裏徘徊。
哥哥突然停下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觀音婢!如果秦王發生了什麽事,你和承乾他們立刻起身去洛陽。”
哥哥在說什麽?
我不敢相信地擡頭望着他:“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哥哥緊緊握住我的肩膀,眼神裏盡是絕望的堅強:“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得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就這麽重要嗎?不聞不問,冰冷了心,死了靈魂地活下去嗎?憑什麽就一定要我來承擔這個活下去的重任?
我用力地擺脫了哥哥手,冷冷地說道:“我不會走!如果秦王真的發生什麽,我也不會讓他得償所願!”
“你……”哥哥被我身上的肅殺吓得了。
“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我站起身,低頭看着哥哥震驚的臉色:“我們長孫家和世民一榮俱榮,生死與同!”
我轉頭看向他:“我知道你和世民已經準備洛陽作為後方。但我告訴你們,失去長安,秦王不過是另外一個王世充而已。”
我格外平靜地看着哥哥:“因為我們從盯上那個皇位開始,就斷了自己的後路。”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我知道無論世民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帶着孩子們一起追随。
哥哥也不說話,神情卻是異常冷靜。
我們都清楚了自己的命運。
很快門外傳來了一陣慌亂。哥哥連忙扶着我來到門口。我看見淮安王李神通撐着昏迷不醒的世民下了馬車。他面色蒼白但還算平靜。他說:“秦王不勝酒力,醉倒了!”
我不經意地一撇,宮燈已經照到車內些許血漬。
“是啊!快進屋醒醒酒吧!”我連忙強作鎮定,讓人擡起世民進了屋子。
李神通在我身邊低聲說:“好在齊王妃勸阻,秦王只喝了一小口就假裝醉了。”
我點點頭表示聽到,然後轉身對他說:“多謝淮安王!現在您先趕快回去吧!”
此事最好與他牽扯越少越好。李神通是個明白人,感激地對我一笑,轉身離開。
世民剛擡上床就開始抽搐,猛地地往床下吐了一大口血。吓得宮女大呼:“秦王吐血啦!”
她這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世民中毒了嗎?
我猛地上前,生平第一次給宮女耳光:“閉嘴!秦王是喝多了!聽到了嗎?給我去找醫人去!”
宮女顯然是給我打醒了,立馬轉身沖出門外。
我走到門口,猛地拉開大門:“青兒!”
青兒連忙應聲。
我低聲說:“給劉總管的女婿送信。我能讓他一家流放,我就能讓他一家死!明白嗎?”我向來不嗜殺,但真的要動手,我也絕不會手軟。
青兒連忙點頭答應。
我回到世民的榻上,哥哥低聲問:“劉總管的女婿?”
“他在太子府做主事,這件事他沒有動手才怪呢?”
“你怎麽知道他會管□□那麽重要的東西?”
“因為我把羅飛兒送給了他,而且他岳父家和父親家的數十條人命在我手裏!”我不顧哥哥吃驚的臉色,我擔憂地看着世民的慘青臉色。
醫理尚宮已經機靈拿來了綠豆湯,我只能不斷地往世民嘴裏灌着。世民喝什麽就吐什麽,而且嘔吐出的綠豆水裏還帶着縷縷血絲。
可我知道這是解藥來到前我唯一可以做的!
我不斷地掰開他抽搐的嘴,一遍遍往裏面灌。
哥哥都已經看不下去世民遭罪的樣子,想要攔住我:“觀音婢,秦王……”
“我不會放棄的!世民他會沒事的!”我不顧身上世民吐出來的污漬。我知道哥哥眼裏的我應該已經是瘋狂。
“觀音婢……”
“再拿綠豆水來!”我厲聲命令。
世民突然睜開眼,整個身體開始繃直,毒性讓他痛苦不堪,連聲音都說不出來。他不斷地抽搐起來,我連忙将棉布塞進他嘴裏,不讓他咬到舌頭。
哥哥見此也連忙幫我按住世民的手腳。
這時,長孫海和青兒在門外:“殿下,藥到了!”
“那還不進來!”
世民已經平靜下來,但身體越見沒有生氣。
哥哥搶過解藥,要喂到世民嘴裏,卻他已經張不開嘴了。哥哥無措地望着我:“他、他已經張不開嘴了!”
我一把推開哥哥,把解藥放進口中。我拔出世民的佩刀撬開他的嘴,口對口,用舌頭用力将解藥塞進他的喉嚨。我感覺世民已經咽了下去。
我捂住他胸口,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世民抱住腹部,發出一陣陣凄慘的嘶喊。我心驚膽戰地看着他,只見他猛地往床邊吐了一口黑血,然後筋疲力盡地倒在榻上。
我慌張地看向長孫海。他對我點點頭:“王主事說了,只要吐黑血就沒事了。好在秦王沒喝多。”
我還是不放心。
直到醫人趕到,為世民號脈,确定他已經解毒了。暈倒不過是毒性化解後的疲憊。
醫人看着我:“多虧王妃一直給秦王喂綠豆水,否則可能撐不到……”
我聽到這,渾身想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洩了勁,軟綿綿的。我覺得醫人的話越來越輕,然後他的臉也越見模糊。
最後是哥哥驚呼,我想我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破冰
我看着世民蒼白的臉色,緊緊抓住他的手。我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顯得那麽小,那麽脆弱,他輕輕一握就能攏在手心。
我看着他手心的層層繭子,這都是手握馬缰和兵器慢慢磨出來。多少年了,我都幾乎忘了上一次我這樣看着他的手是什麽時候了。我幾乎都忘了上一回我們兩個彼此依偎在床上的生活是什麽時候。
如果可以,我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回到荥陽老家,再次和世民走在那片桃花下。
桃花……很久很久以前,我似乎對世民許下了一個承諾。
“……所以,無塵再也不會讓夫君向任何人屈膝。無塵會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保護夫君。所以夫君只用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一個堂堂正正,剛正不屈,有着宏圖大志的李世民,才是當年無塵要嫁的如意郎君……”
那年的燈光下,我是那麽幼稚。他是我的丈夫,我尊重他所有的選擇。世民就是要做這樣的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而我多年前已經許諾,為他保駕護航。
這一路發生太多的事。世民依舊一如既往地前進,而我卻從未想到這條路會如此艱辛。
他堅持了我們約定的道路: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我在維護這道光芒時,已經盡力憔悴。
我伸手緊緊抓住他的,眼淚一滴滴往下墜。可是我也已經不是那時的無塵了,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而他也不再是那位紅衣少年,他要的已經不是一個将軍。
我望着這個已經相伴了十餘年的男人,內心都是陣陣心酸:“世民,夫君,我該怎麽辦?我覺得好累,我追不上你了。我真的追不上了……”
我說着,內心的無力瞬間将我淹沒。我只是哭,想要把從晉陽起義開始的眼淚一起流幹,因為我知道天亮了,我又會是□□,我又要開始承擔起所有的一切。
清晨的廳堂,一縷縷陽光在晨霧中也顯得撲朔迷離。我來到孩子的院子裏。經過昨天的一場驚險,我迫切地想要看到他們,看到他們的笑臉,能給我帶來無盡的力量。
出乎我的意料,青雀竟然是第一個醒來。而且他已經梳妝打扮好了,身穿鄭重的朝服。
青雀看見我,興奮之餘還是按照學堂上老師教,給我施了一個笨拙的請安禮:“兒臣見過母親,給您請安!”
我看着青雀的行禮,內心充滿了驕傲:“起來吧!”我低頭看着已經到我腰際的孩子,撫摸他的腦袋:“你怎麽那麽早起?”
青雀享受了一會兒我的撫摸,擡頭看着我:“因為今天是叔父的生忌啊!”
“叔父?玄霸!”我暗自吃了一驚。
這個名字已經多少年沒有聽到了。
一旁的宮人連忙上前解釋:“今天是衛懷王的生忌,衛王殿下要前去進行拜祭大典。”
難道昨天世民會前去是因為玄霸嗎?我內心頓時升起一股火氣,一種難掩的憤怒。玄霸是我最為認真對待的李家人。他是我在李家最溫暖的記憶,豈容元吉和太子這樣輕易把弄于股掌裏。
也許是我沉浸在自己憤怒的時間太久,讓青雀感到害怕。他拉拉我的衣袖,眼睛裏盡是擔憂:“母親,母親,你怎麽了?”
我這才回過神,連忙穩住心亂,低聲對他說:“沒事。你叔父是母親最敬愛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地聽宮人和大臣的話,讓儀式進行地安妥。”
青雀用力地點點頭,胖胖的臉蛋也随之震動:“是,母親!”
我欣賞地點頭:“這才是我的衛王。”
我微笑看着青雀越行越遠的身影,這才轉頭看向早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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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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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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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