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13)

站在我身邊的長孫海。

長孫海自從昨晚之後,一直跟着我身邊,以防不測。

我對他說:“我要見齊王!”

長孫海愣了一會兒:“王妃,現在合适嗎?”

我冷冷地看向天空:“沒有比現在更适合了!”

有些事,我應該和元吉好好清算了。

長安外的佛寺裏,總是青燈寂寞。由于唐朝信奉道教,認為老子才是李氏皇族的祖先,于是對佛教有了許多的打壓。就像這間廟,不過兩三個和尚,再加上一個泥菩薩,就是一座佛寺了。

我身穿着簡單的高腰襦裙,披着幕離,手持一把寶劍。我擡頭望着寺裏龐大的菩提樹。巨大的樹幹錯綜複雜,卻只有那麽幾根能夠真正地伸張到天空,照到一律陽光。

我擡頭看着透過樹頂的絲絲陽光。往日那個笑容如同烈陽的少年仿佛又回到我的身邊。那個總是喊着我“二嫂”的天仙少年。

我能感覺到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腳步正漸漸靠近。我閉上眼睛,将那個少年再次關在心裏好好保護。

我拔出手中劍,用力地刺向來人。來人側身躲避,但劍鋒還是劃破他的臉頰。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我。

我們兩人看着彼此許久,他慢慢平靜下來。他看着我:“如果是你,我願意赴死。”他說着,慢慢閉上眼睛。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随着時光流逝,他已經将少年時的兇猛化成一種陽剛和殘忍。這是這麽多年來,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真正如此見面了,才知道歲月最是無情。我們原來已經形如陌路。

“我怎麽敢殺你?”我将劍收回劍鞘,冷冷地看着他:“齊王!”

元吉睜開眼,銳利的眼神依舊如同刀劍:“秦王妃,是過來興師問罪的嗎?”

“是你下的毒!”我從未懷疑過。

“你會覺得奇怪嗎?”元吉眼神裏都是殺意:“我早就恨不得他死!”

“我不怪你下毒。”我走上前,揭開自己的幕離,伸手就是給他一個耳光:“這是為了玄霸!你竟然還有臉敢利用他!你這個殺人兇手!”

一個耳光下去,他的臉被打偏到一邊,而我的手也一陣火辣。我冷冷地說:“今天,我就和你說這件事。我一直以為如果!如果你還是人的話,你就應該每天都為玄霸的靈魂祈福。看來是我太天真了。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利用玄霸的生忌去害死你另一個兄弟?你根本就是一個魔鬼!我恨……”

“你恨什麽”元吉回過頭,舔去嘴角的血痕,似乎已經開始奔潰:“你再恨有我恨嗎?”

元吉不顧我的掙紮,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眼睛裏都是瘋狂:“你恨!如果是為了玄霸,你最應該恨的不是我!應該恨的是偉大的天策将軍!”

我冷笑一聲,呲之以鼻:“你瘋了嗎?我親眼看到你将玄霸害死的!”最後一句,我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嘶吼。

元吉聽後過了許久,放開我哈哈大笑:“這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李世民沒告訴你嗎?是啊!他怎麽敢說呢?”他帶着看好戲的眼神,看着我:“他害得玄霸被□□的事。”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元吉,直覺沖上去就給了他一個耳光:“胡說!”

元吉被打依舊是滿滿惡意的笑容:“我胡說嗎?現在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李世民自己造成的!他一手打造的地獄!”

元吉伸手撫摸我的發鬓:“我的嫂子。我最尊重的人!你的夫君在自己母親死後将最小的弟弟留給了一群龍陽癖。當我們找到玄霸時,他已經被玩得不成樣子。是!”元吉似乎回憶起很美好的事:“最後世民将所有的人都殺了。但玄霸已經瘋了。他再也不是那個父親最驕傲的仙童!”

元吉靠近我耳朵:“按我對李世民的了解,他從來不允許這個家裏有人比他更光彩。”他說完向我行了一個禮:“完美無缺的秦王就是這樣被粉飾出來的。”

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呆呆坐在原地。

我知道元吉不會騙我。他從未欺騙過我。這是我對他最大的信心。

元吉似乎可憐我,他走上前,扶起我坐在樹下,仔細地拍掉我身上的灰塵。他很是細心地拍着:“無論二哥怎麽做,但玄霸之死我推脫不去。二嫂,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人傷你一點!”

元吉說完,轉身離開。而我一直呆坐在那。

往事一幕幕在我眼前閃過,我不知道給如何面對。

作者有話要說:

☆、破冰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孫海将一件長袍披在了我的身上。他深藍色的眼睛靜靜地看着我。此時的我需要一個人,需要一個人将我的苦統統聽去:“你知道了嗎?”

“我剛剛都聽見了!”

“玄霸,玄霸,玄霸,他是……”我說起這兩個字,眼淚就已經落下。

“我知道!”

我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長孫海:“你知道?”

“我原本是大公子的奴隸!”長孫海平靜地說道。他轉頭對我一笑:“別擔心,那已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一直看着您和四公子。”長孫海繼續說道:“我不覺得,您有任何過錯。”

我內心一片混亂,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我已經不知道口中胡亂說什麽。我說:“如果我沒錯,那麽是誰錯?”

我真的累了。自從嫁給世民後,太多的事逼得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沖,從未停過腳步。哪怕我多麽希望能夠有一個肩膀能夠依靠。

“我好累啊!長孫海,我真的好累!我不想鬥了!我多麽希望,有一刻,我多麽希望自己能夠被別人帶離這個世界,不聞不顧身邊所有的事。”

長孫海任由我抓住,将我摟在懷裏,任由我一直哭泣,直到我累得不再說話。他才慢慢地說:“這是您第二次和我提出要離開了……”

他的聲音溫潤如水,讓我的心也溫暖起來。

“是嗎?”我的聲音已經哭道暗啞:“那為什麽不按我說的做?”

長孫海停住,久久沒有回答。靜默在我們之間如此沉痛,幾乎讓我後悔問了那個問題。

他低頭看着我許久:“因為你”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對我用尊稱。他垂下長長的睫毛,蓋住他寶藍的眼睛:“從來沒有真正想離開過。”

這一句話像一道霹靂打在我的心口,讓我不知該如何說。

長孫海說完,扶起呆若木雞的我:“殿下,承認吧!承認你從一開始就把心給了秦王。這樣的你即便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

是嗎?從一開始我就把心給世民了嗎?

從我下樓的那一刻,我就愛上了那個抱着大雁的紅衣少年嗎?如果我沒有愛上他,為什麽我對那天的他依舊記得如此清晰。每次我閉上眼睛,都能看到那個鳳眸少年站在舅舅家裏的擱樓下。高瘦的他,目光清澈,只是看着我。那雙鳳眸眼裏只有我。即便隔着扇子,我依舊能感受他專注的目光。

可是那一刻太短暫,世民永遠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去看。而我永遠要在天下之後。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到家?長孫海讓所有的宮人退下,只留下了我和還在沉睡的世民。我蹲在牆角看着眼前的男人,從未的清晰也從未的陌生。

我們經歷了太多的事,幾乎沒有空好好品味我們之間的感情。

世民呢?他是真的愛我嗎?

正在我想着,世民漸漸蘇醒。世民轉頭看見我,暗啞的聲音透着驚訝:“無塵……你怎麽坐在地上?我怎麽了?”

“為什麽你可以做到這樣?”我擡起頭,看着他。每次想到他可能會離開我,我就心如刀割。可是他呢?

“為什麽你可以做到這麽輕易地離開我?”

“你在說什麽?”世民撐起身體,皺眉盯着我。

“我在說你!”我沖到世民面前,用力地捶打他,一拳拳地打下去,想要發洩出我所有的委屈:“為什麽你能那麽狠心?一次次地把我抛到腦後!我對你來說就是這樣不值得看重的東西嗎?可以随意地抛棄,可以随意地忽視!我也是人啊!李世民!我和你一樣,是一個人!是一個會傷心,會害怕的人!你為什麽可以這麽對我?”

世民緊緊抓住我的手:“我從來沒有!是你吧!是你不要管我的!還記得嗎?”他的鳳眸裏帶着絲絲委屈。

“我不管你?”我無奈至極,忍不住笑出聲:“你讓我管嗎?你根本就沒有相信過我,不是嗎?”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你就不會去赴那個宴會!”

世民聽到目瞪口呆,眼神都變得警惕:“你知道什麽了嗎?”

“知道什麽?”我冷笑了:“你是怎麽害得玄霸瘋掉,對嗎?是的,我知道了!你打算怎麽樣?把我一塊逼瘋嗎?”

“閉嘴!你給我閉嘴!”世民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我不要再回憶起來!我不要回憶!我不要!你根本不明白!”

我吓愣了一會兒,回過神後,掙脫開了,給世民一個耳光:“李世民,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懦夫!你打算用這段回憶把自己折磨死對嗎?”

我覺得自己要瘋了,被眼前這個男人的固執逼瘋了。我捧起他的頭,一字一句盯着他:“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死了,我告訴你,我會帶着孩子一起跟着你走!你別想把我們獨自留在這個世上!”

世民愣住了,不斷地搖頭:“不會的!你不會的!無塵,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會選一個最好的路!”

“也許吧!”我話未出,眼淚已經落下:“也許我會這麽做,如果我沒愛上你的話!”

世民聽了,猛地将我拉到懷裏,呆愣地看着我:“你說什麽?”

愛,說出來,反而更加輕松。說第二遍就成了自然。

“我愛你,李世民!”我望進他的鳳眸:“所以,別死!我求你了。別留我一個人在世上。哪怕是罪孽纏身,也請為我活下去!”

世民緊緊地抱住我:“我以為我這一生都聽不見你說這句話。”世民剛說完,把臉埋在我的肩膀裏,我很快地感受肩膀上濕潤。

世民暗啞着嗓子,似乎在壓抑某種要奔潰的情懷:“其實我很怕。你在我身邊時,我就更加怕。所以我想把你從身邊割開。可是把你趕走,我連有勇氣的源頭都不知道去哪了。所以”世民擡頭看着我。他像是下了某個很重要的決心:“無塵,我們一起死吧!我對不起無忌。我實在太愛你了,我沒辦法在另外一個世界裏看不到你!無塵,你千萬不能再不管我了,好嗎?”

“好!”我靠在他的懷裏,感覺到從未的輕松。

那一夜,我終于又回到了世民的懷抱裏。那一夜,我們相互依偎沉睡,就像從未分開過一般。

我閉上眼睛,對玄霸說一萬次對不起。對不起,玄霸!哪怕我知道世民對你做的種種,可是我還是愛他。因為我相信他。無論過去種種,現在的世民就是我未來相伴之人。

有些事,就讓他随風過去吧!

我也應該把那段過去封印。

作者有話要說:

☆、玄武門(上)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父皇和世民單獨在一個房間裏還心平氣和地說話,即便房間裏彌漫着詭異的藥味。

我隔着屏風,看着父皇坐在床前,與世民說着什麽。

這樣的對話不是我這個媳婦可以聽的。世民已經和我說的很清楚了,最好的結果就是父皇會遵守當年的諾言,讓世民當太子。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太子在位并無大錯,而且此次下毒可以說是無憑無據。

退而求其次,父皇可能會讓世民去做洛陽王。我對此大不贊同。但世民告訴我,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等父皇駕崩後,他便會揮軍長安,用武力奪得皇位。但戰争的變數太大,世民自己也認為這條路也算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後路。第三個結果就是父皇要他按兵不動,那麽就是已經不管世民的死活。這樣我們便要開始準備最最不得已的一條路——兵變。

我心裏忐忑不安,屏風後的父皇不知道會進行那個選擇。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父皇已經走了出來。他用娟巾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低聲對我說:“好好照顧二郎。這幾日就不要他上朝了,休息幾日吧!”

“謝父皇!”我跪身行禮,擡頭父皇已經走了。

我連忙起身來到世民身邊:“怎麽樣?”

世民慵懶地躺在囊團上:“洛陽王!”

“謝天謝地!”我雙手合十。

世民給我逗笑了:“你先別那麽快謝老天!沒那麽簡單!”

我吃驚:“父皇不至于會騙你!”

“他當然不會!”世民起身拉着我坐在身旁:“但是太子怎麽會輕易放我走?大哥是個聰明人。我們去洛陽的目的,他是一清二楚。所以我們要做兩手準備。”

“如果是宮廷內的事,我已經安排妥當。”自從世民中毒,我已經讓長孫海在宮廷內将眼線布置周全。

世民點點頭,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還有一件!”

“什麽?”

“李靖!”世民的鳳眸透着一絲寒意。

此人名字一出。我已經知道了世民的用意。當今兵權最重的大臣除了世民,就是李靖和李世績。李世績自不用說。自從投靠李唐後,他最為親近的皇親便是世民,而且兩人還有在洛陽之戰的同袍之誼。世民的野心自然瞞不過他,也不用瞞他。

但李靖則不同。雖然世民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幾年他與□□并不親近,甚至可以保持距離。李靖究竟出身将軍世家,和李世績這種曾經混跡綠林的人還是不一樣。至少江湖義氣和國家忠心來說,他更偏向與後者。如果他投靠了太子,後果不堪設想。

“那是由我去?”

“不行,我得親自去一趟!”世民似乎已經下了決心。

我見他已經流露出疲倦的神色,連忙扶他躺下:“這個時候,你去見李靖,是不是太明顯了?”

“就是要明顯!”世民閉着眼睛,神色依舊慘白:“如果李靖這件事妥了,那麽我剩下的就是要他們出手了!”

“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

“真的?”我不太相信。

世民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不成也得成!”

世民剛剛病愈,就趕赴李府。回來後他臉色大喜,他告訴我李靖只說了一句話:老夫用兵向來對外不對內。

我自然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我們眼前最大的障礙已經沒有了。只剩下的是太子和父皇而已。

以世民目前的權勢,父皇絕不敢随意發難。且不說□□将帥如雲,世民長年帶兵打戰,在十二軍和十二衛的控制上更是無人能及。武德二年,關中分為十二道,各軍立有軍號,“皆取天星為名”,保衛關中地區和京師的安全。武德六年,一度廢十二軍,八年,因突厥入侵,重又設置。率領十二軍的各大将領不是世民的舊部,就是世民的好友。

父皇建唐之初,就恢複了十二衛組織,以功臣武将充任諸衛大将軍、将軍,分領諸軍府。世民在當天策将軍之前,曾經做了一段時間“領左右十二衛大将軍”,以“總攝戎機”,使世民淩駕于十二衛大将軍之上,全盤負責諸衛、諸軍事務。而天策将軍本身的軍權就已經淩駕在兵部之上。

即便世民離皇位只是一步之遙,可是從父皇這幾年來的動作。這一步之遙只怕是咫尺天涯。

世民拜訪李靖的事,果然很快震動了東宮。

王珪已經一再地告知我們,太子已經準備動手要再殺一次秦王。我和世民兩人早已經決定要生死與共,可是我們兩人也明白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秦王,您到底在等什麽?”尉遲敬德向來性情暴躁,已經在廳堂上按捺不住地發火:“以我們的兵力,要捏死太子和齊王比撿地上的樹枝還要來得容易!”

自從世民病愈,他經常安排我在屏風後面聽他在廳堂的讨論聲。

面對一衆将領,世民依舊是這幾日的那句話:“再等等!”

“秦王,請恕臣直言。”杜如晦也直起身說話:“如今太子和齊王已經對我們虎視眈眈。我們不先下手為強,很可能就會淪為刀下魚肉。”

“是嗎?”世民一笑,依舊是那句:“再等等!”

房玄齡見此,便轉身看向哥哥:“長孫大人,您是怎麽看呢?”房玄齡向來如此,見世民不願聽勸,他常常會求助哥哥。

哥哥在世民前面向來沒有避諱。他握緊拳頭,目光熾烈:“此事宜早,不宜遲!”

程咬金聽了已經是很不耐煩。他擺了擺手:“臣是一個粗人,不懂得什麽早的,什麽遲的!反正是一個打,為啥非得挨了拳頭再去打!他們想打俺們,俺們就得先把他給收拾了!”

話粗理不粗,這話是也引起了廳堂內一片贊成聲。

沉默許久的世民猛地站起身,四周立刻安靜下來,連尉遲敬德都在世民的瞪視下慢慢坐回位置上。世民環顧了四周許久,依舊是三個字:“再等等!”他說完,轉身便走回了內室。他來到坐在屏風後面的我,彎身對我調皮地一笑:“出去走走吧!”

不等我答應,世民拉起我的手,來到庭院裏。

春季剛過,花早已經落下了。只剩下綠油油的樹葉為我們遮風擋雨。

我知道世民必是有話要問,便靜靜地等他開口。果然他按耐不住。

世民問:“李夫人覺得如何?”

我笑道:“我覺得你很壞!”

“哦?”

“小心變成‘三擊鼓’了!”我用曹刿的典故笑話他。

“難道夫人也贊成‘一鼓作氣’?”世民狐疑地挑了挑眉毛。

我搖搖頭:“現在時機不夠!太子手裏有多少棋,我們也不太清楚。”畢竟兵變必須一次成功,否則就是兵敗山倒。

世民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僅僅如此!”

我頓時明白過來:“還有父皇!”

世民笑了,拉起我的手在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你定是在我心裏放了只耳朵!怎麽那麽會猜我的心思?”

“不害臊!”我笑他:“孩子都那麽大了,還甜言蜜語!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麽時候,還有心思說笑。”

世民哈哈大笑:“什麽時候!和平時一樣的時候!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就會貫徹到底!”

我看着世民久違的明朗笑聲,內心也開懷不少。無論前方面對我們的是什麽,我們也絕不會退讓。

作者有話要說:

☆、玄武門(中)

六月剛剛開始,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現于天空正南方的午位。

我看着那顆星星,內心充滿了不安。我雖然向來不信什麽天命,但對于天相我還是略知一二。這是要變天的跡象。

變天,是變大唐的天,還是變我的天。

世民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擡頭看着那顆閃耀的太白金星。他說:“該來的總是要來!”

我轉頭看他:“時機應該就要到了!”我明白現在這顆星的異變掐斷了我和世民對父皇的最後一絲期望。

變天,能讓父皇立刻想到的人只有離皇權最近的世民。

我們不再說話。此時語言已經是多餘的。

命運的車輪已經開始轉動,不容得任何人阻攔。

果然,宮人傍晚便來了口谕。

我們兩人走在前往廳堂的路上。世民拉起我的手,眼睛依舊看着前方:“害怕嗎?”

我搖頭:“執子之手”

世民微微一笑:“那麽我們争取一起到老。”

當我們來到廳堂裏,看到了大隊的宮人已經整整齊齊地站在了門口。

我小心地看着四周站立的□□兵。他們都腰間佩戴的都已經不是平時的佩劍,而是真正的長刀。只要有變,裏應外合,我們就要席卷長安。

但我和世民依舊不露聲色,慢慢跪在廳堂之上,靜候着最後的審判:“兒臣接旨”

“傳聖上口谕,突厥來襲,秦王速來宮中商議應對之策。”宮人尖銳的聲音讓我幾乎聽不清聖意,但很快明白了過來。

突厥此次過來,是幫了世民大忙。有了更強的兵力,世民要得到皇位更是易如反掌。

但世民聽到,卻眉頭深鎖,低頭接旨。

待宮人離開後,他站起身,我立刻拍手讓宮人們準備好朝服,讓世民進宮。我見他一臉憂愁,上前低語安慰:“別急!這或許是好事!”

世民搖搖頭:“對我們不好!”

我最後為他戴上了金冠,他拿起象笏,轉身前往皇宮。

“阿娘,真的可以給我嗎?”麗質拿着手中的項鏈欣喜若狂。她很早就喜歡我這串石榴寶石項鏈。可是我總說她是小女孩還不能帶那麽貴重的首飾。她總是想方設法地偷着帶。這丫頭從小就臭美得很。

“當然可以!”我笑着撫摸她紅潤的臉頰:“你喜歡什麽都可以拿去!母親的一切都是你的!”

“謝謝阿娘!”麗質捧起項鏈跑到一旁的哥哥身邊:“舅舅,你看!”她舉起項鏈,寶石在她的手裏閃閃發亮。

哥哥親親麗質的臉頰:“真好看!小郡主不愧是長安城裏最美的姑娘!”哥哥說着,幫她戴在脖子上。

“我要給其他姐姐看去!”麗質捧着項鏈就往後院裏沖去。

我使了一個眼色,讓侍女們和奶媽連忙跟了過去。

我看着麗質一蹦三跳的背影,一直強壓着的哀傷在麗質的天真無邪勾了起來。想想麗質可能面臨的凄慘未來讓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真的很對不起她。她還那麽小,甚至還不明白我們要做的事,就要用她的生命做我們失敗的代價。還有承乾、青雀,他們又是何其無辜。

哥哥嘆氣,幽幽地看着後院:“如果你後悔,我現在還可以安排承乾他們……”

“不!”我搖搖頭:“不用了!”逃亡一生,最後還是可能被落魄地殺死,還不如和我們一起壯烈地死去。這樣至少我們一家人是團圓的。

我抹去淚水,轉頭看向哥哥:“舅父那邊怎麽說?”

“舅父說,他定當全力支持!”

我點點頭:“一切準備就緒了!”

哥哥點點頭:“就等那一刻!等那一刻來到!”

而那一刻來得如此突然。

世民的憂愁不是沒有道理。突厥的來襲不僅沒有幫助世民擺脫篡位的嫌疑,反而正是如此,父皇将□□裏的文臣武将統統調配給了太子和齊王作讨伐突厥之用。

向來門庭興旺的□□不過短短幾日,已經冷冷清清。

杜如晦和房玄齡都已經心灰意冷,很少再上□□來。只有哥哥依舊每日都到□□,和世民商議對策。可無論哥哥怎麽勸,世民依舊是那句話:“再等等!”

世民在等,在等父皇最後的表态。

就在我以為還要一年半載時,一夜世民突然被招去宮廷內。我焦躁不安,索性穿上了衣服,坐在小廳裏等候。

很快世民回來了。他的眼角還帶着淚水。

他跳下馬,扭頭對李力說:“去!現在就把長孫大人和尉遲大人給我叫過來!還有護軍他們都給我叫來!”

李力回:“是!”他說完就跳上馬,向長安大街跑去。

我連忙跑出去,險些和世民撞了個正着。世民臉色發白,鳳眸裏盡是冷冷的殺意。

我問:“怎麽了?”

世民坐在廳堂裏,似乎在回憶什麽,又在計劃什麽。他說:“父皇将傅奕的密奏給我看,說金星又出現,而且出現在秦地的分野上,這是秦王應當擁有天下的征兆。”

我急了:“這是要逼死你啊!”父皇在世,秦王就要變天拿天下。父皇給世民看密奏,就是想逼得他自己去死。

“我不會死!”世民握緊拳頭:“為了一顆破星就要我死,沒那麽容易!”世民嘴角揚起冷笑:“我告訴父皇,占星之事講得都是虛幻,不足為信。但兒臣講得是當下,是一個真實的大罪!”

“你說了什麽?”

“我說,太子和齊王與後宮妃嫔有染!”

“什麽?!”我大驚失色:“這怎麽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世民轉頭看着我:“反正明天父皇就要太子和齊王與我對質!這就是時機!”

我呆住了。我看着世民的眼睛即使在黑夜裏也能感受到他的熱辣。我有種預感,戰場上的李世民回來了!

哥哥和尉遲來到廳堂裏,世民坐着等候着他們。我坐在一旁為他們泡茶。

哥哥不顧君臣禮儀,坐在世民對面:“殿下,是下定了決心嗎?”而尉遲敬德甚至穿着盔甲。

冷靜下來的世民擡頭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尉遲:“骨肉相殘,是古往今來的大罪惡。我當然知道他們還要再謀害我一次。所以我打算在禍事發生以後,再舉義讨伐他們,這不也是可以的嗎!”

這話絕對不是對哥哥說的,而是對尉遲敬德,畢竟他還是外人。

尉遲敬德也是聰明的,他拍案而起:“作為人之常情,有誰能夠舍得去死!現在大家誓死侍奉大王,這是上天所授。禍事馬上就要發生,大王卻仍舊神态自若,毫不擔憂。即使大王把自己看輕,又怎麽對得起宗廟社稷呢!如果大王不肯采用我的主張,我就準備逃身荒野草澤,不能留在大王身邊,拱手任人宰割!”

哥哥見此,更是磕頭在地:“大王如果不下決心,那麽臣……”哥哥看了眼我:“臣也跟着尉遲将軍離開殿下,逃入樹林。”

“那我們算一卦……”世民裝模作樣擡起手,拿出一個占蔔用的龜殼:“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上天所歸吧!”

世民裝模作樣的樣子,要不是此時真是危難之時,我還真想笑出聲來。

“啪”的一聲,尉遲将龜殼打落在地:“大王!難道占蔔失敗,我們就不行動了嗎?”

這時,李力帶着一幹将領,也來到了廳堂前。

尉遲敬德見此,走到門口,指着一衆武将:“大王,您看看!我們這些跟着您的将領,今天來都已經穿上了盔甲。是因為敵人已經如同潮水,我們不反抗,只能是死路!”

世民低着頭,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但很快掩蓋過去:“大家都這麽看嗎?”

“是!誓死跟随秦王!”武将低聲宣誓。

“好!”世民站起身:“各位今日的大恩,我李世民永記于心。既然如此,我們就幹它一場。不是要變天嗎?我就順勢而為。尉遲敬德!”

“在!”

“去把房玄齡和杜如晦叫來!”

尉遲敬德正要去,卻被哥哥攔下。哥哥說:“大王,房玄齡和杜如晦還有些書生意氣,正氣您錯過時機。恐怕他們會鬧脾氣不來!”

“不來?”世民冷笑,轉身拔出廳堂裏的長刀,遞給尉遲敬德:“他們如果不來,你就把他們的頭帶來!”

“遵命!”尉遲敬德轉身進入了黑夜中。

作者有話要說:

☆、玄武門(下)

也許過了一晚,這一切都将成為虛幻。

我看着鏡子的自己,這句話再次在我的心裏響起。鏡子裏的我是從未的美麗。我終于穿上了我從未敢在衆人面前穿的豔紅寬袖長袍,上面的朵朵牡丹栩栩如生。其實,我也很美,在華服的襯托上,深邃的五官也可以熠熠生輝,也可以是一個別樣的美人。

可是那麽多年過去了。我從未像今日那樣希望自己能夠真正地耀眼起來。有那麽耀眼的夫君,我何須太過華麗?他就是我最耀眼的存在。

突然一人将一只金步搖插在我的發鬓上,鏡中出現了他。我的丈夫,他此時迷茫無助的眼神已經遠勝過任何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任何難關。我知道他在遲疑。我們這一步真的走對了嗎?

我也在懷疑。可我們都清楚,這一場賭局,我們已經豁出所有。

“孩子們都睡了……”我早已經讓長孫海下了迷藥在宵夜裏。無論未來的結局多麽殘忍,我也不忍他們直接面對。這也算是我作為母親的私心。

“好,”世民一臉疲憊,靠在我的肩上。我也依偎進他的懷裏,感受他穩健的呼吸。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坐在鏡子前如此平靜,即便這是暴風雨前的安寧。

我們都經歷了多少事,從晉陽起義,到進軍長安,再到秦國公,然後是秦王。這一路走來,多少風雨,我們一起面對。我和世民也從一對懵懂少年,到現在為人父母,甚至将來我們會是一國之主。

面對外敵,我們兩人從未遲疑過。可是刀刃對準的是自己的親人,內心卻難免的搖擺。

“殿下?”我拍拍他:“讓妾身幫你更衣吧!”

“好!”

我為他穿好铠甲,與他相視一笑。他鳳眸裏閃着一絲淚光,低頭給了我一吻。我們兩人拉開房門,浩瀚的7百人已經等待在庭院裏。

即便如此,只有數把火把在閃耀,遠不足以照亮每個人。700人鴉雀無聲,讓庭院裏靜得連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世民打量了他們一番,剛才的遲疑已經一掃而空。他的目光炯炯,閃耀着戰鬥前的堅定和興奮。

“上酒!”他一聲令下。

我親自捧着酒壇給每一個将領滿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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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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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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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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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