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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驚慌地對我說:“哥哥,我的幕離還在馬車上……”那雙眼睛掙得大大的,讓他的心頓時都軟成水了。

“沒事!”他笑着揚揚手:“我去拿!”

他很快來到馬車旁,将觀音婢的幕離拿上。他看到了路邊淡藍色的野花,那麽嬌弱,卻勇敢地生存這樣的森林裏,就像觀音婢一樣。

他蹲下來,用自己的匕首,開始小心地将花移出來。

妹妹不喜歡無根的植物。這樣就能讓她種在院子裏。

他一手拿着觀音婢的幕離,一手小心地捧着小花。因為想起妹妹等會看見花時的微笑,而開心地揚起嘴角。

“觀音婢?”他繞過一棵樹,卻看到了他最不願意看到場景:一個高大的身影騎着馬擋在觀音婢的面前。

他靜靜地拔出匕首,輕輕地走上前,準備在那人圖謀不軌時,給他致命的一刀。但當那人轉過身去,紅着臉騎馬跑走時,他卻動都沒辦法動一下。

那人正是唐國公的二公子——李世民。

觀音婢這時才朦胧地起身:“哥哥?”聲音還帶着困倦。

“我在這?”他的聲音是平緩的,但臉色陰沉到極點。

第二天,舅父将他叫入房內,向他宣布一件事。這是他第一次大聲反抗舅父。

“我反對!”他已經不顧禮儀了,直起身子:“為什麽那麽着急呢?觀音婢才十三歲,晚一點出嫁也沒關系。十六歲吧,不,十八歲,十八歲也不會太晚。為什麽那麽早?”

舅父嘆了一口氣,拿出一紙诏書:“輔機,我就要去南蠻了。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你舅母看來是要回娘家,而你也有官職在身,那觀音婢呢?誰來照顧?”

“我來!”他已經不管不顧了:“我來照顧觀音婢!不是要成親嗎?我成親,我娶了妻,她就可以照顧觀音婢了,不是嗎?觀音婢跟着我生活,我會照顧好他的。”

“無忌!”舅父嚴厲地瞪着他:“你有你的人生,觀音婢也有她的路要走。而且這件婚事,是你宗家叔伯定下來的。如今李家是要求我們兌現婚約。”

“當那時他們不知道李世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只是個孩子,他現在……”不行,他又想起那抹背影,那抹籠罩妹妹的陰影。

“李二公子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舅父給他的執着逗樂:“而且他很不錯。我看這個郎君雖然還有些毛躁,但行為正派,光明磊落,心胸寬廣。就是讓我幫觀音婢挑,也未必挑得更好的。”

“舅父……”

“無忌!這是你父親的遺願。李家願意在這個危難時候兌現,證明他們會對觀音婢好的。”

他看着叔父開始磨墨,便知道這一切都已經成定居。

李世民第一次那麽注意自己的打扮,他再整理一下幞頭,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大人。這是訂婚後,第一次見高大人,小娘子的舅父。

以後他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看小娘子了。昨天的綢緞還乖乖地放在他香囊裏。

“李世民!”輔機怒氣沖沖的聲音從他背後傳過來,打破他的想象。

內心有虧的李世民幾乎立刻想逃跑,卻被無忌撲了上去。

無忌毫不猶豫給了李世民他生平第一個拳頭。

無忌再次看到地上的落花,想到了世民被自己打落的鼻血,眉頭更是緊鎖。

“趕緊掃了!”無忌轉身走進房裏。最讨厭上巳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子(中)

就要過年了,今年是貞觀年第一個年慶,我特別精心地安排了很多東西。

只是這一胎不同于往日,大得特別快。這不過四個月多一些,已經像是有六個月的身孕,頂得我格外難受。

我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安排這一切。

陛下大步走進宮殿裏。他看到後皺着眉頭:“你這是在幹什麽?!”眼睛緊盯着我手裏拿着的書卷,上面是過年慶典的禮單。

我看他身上穿的是褐色圓領長袍,應該是下朝把衣服換了。是有什麽事嗎?陛下眉宇間似乎還有一絲愁色。

“陛下回來了!”我扶着一旁的宮女,起身向他行禮,卻被他一把攔住。

陛下道:“別請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又在幹什麽?”

我笑道:“我在看禮部呈上來的禮單。今年是貞觀的第一個春節,臣妾想好好準備一下。”

陛下一把将禮單搶過去:“這種小事讓他們做就好!你別亂忙!”他說着,輕輕撫摸我的臉頰:“最近沒睡好,不是嗎?”

“沒事的……”我拉下陛下的手。我還是不太習慣在宮人面前與陛下太過親昵。

要是平時陛下必定是不以為然地拉近我,但今天他反而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是怎麽了?

陛下剛想說話,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陣驚呼聲。

“阿爹!”這不是麗質,還會是誰。

麗質連鬥篷都不脫,三步化作兩步跳到了陛下的懷裏:“阿爹!阿爹!我好久沒見着你了!我想你了!阿爹為什麽不來看我?你不喜歡我了!嗚……”她剛說完就開始捂住眼睛假哭。

麗質的性子像陛下,誠實得很。她的假哭,誰都能看出來,除了陛下。

陛下立刻慌了神,又是心疼又是窩心地将女兒抱在懷裏哄着:“怎麽會不喜歡你?阿爹最愛你了!不要哭啊!白牛,乖啊!你要什麽阿爹都給你。你別哭哦!”

“我要阿爹!”麗質緊緊地摟住陛下的脖子。

要是往常陛絕對會下笑得嘴巴裂到耳朵,再用使勁地蹭女兒的臉頰,直到女兒用大巴掌拍他才停止。但今天他淡淡地親了一下麗質的臉頰。

“臣拜見陛下!”承乾和青雀早在宮人的陪伴下來到了宮殿裏,剛剛怕是摘取鬥篷花了些時間,才晚點進來。

承乾和青雀已經會很好地行禮叩拜了,而挂在陛下手臂上的麗質還做得不是很好。有時我很着急,但是陛下老是護着。

想到這,我的口氣也開始嚴厲了:“白牛,尚宮們沒有教你禮儀嗎?見到陛下,為什麽沒有叩拜!?”

“唔……”麗質幾乎立刻把嘴嘟得老高:“阿娘……好兇!嗚嗚嗚……”她真的開始大把大把掉眼淚。這點也和世民一模一樣,性情直爽。我可不記得自己小時候這樣大聲哭過。

陛下一反常态,沒有替麗質打掩護,反而将她放下:“白牛,聽你阿娘的。你已經是娘子了,不是小娃娃了。”

白牛抽泣地看着陛下,陛下蹲下身溫柔地笑着與她對望:“怎麽了,白牛?”

白牛抹去眼角的淚水,低頭不好意思地揪起陛下的衣袖:“可、可是我做不好,我沒有哥哥們做得好!”

“才沒有!”青雀跑過去拉住麗質的手:“我剛開始,肚子老是和膝蓋碰到,也被師父說了很久。白牛一定可以的!”

承乾也難得點點頭:“嗯,我就老是把頭扣到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太上皇還擔心地看我腦門有沒有受傷。比起我們兩個,白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真的嗎?”白牛哭後的眼睛亮晶晶,透着一股憨直。

我看陛下他們三人的眼睛也跟着亮起來,趕緊上前讓白牛行禮,不然白牛行禮前就要被誇到天上去了。

白牛做得很好,屈身叩拜:“拜見陛下,陛下萬福。”稚嫩的聲音說着大人的話,實在是可愛的不得了。

我心裏也揚起了難得的驕傲感。

“免禮!”陛下起身,順手就把女兒抱在懷裏,親了親:“我的白牛長大了。長大以後就要嫁人,就要去別人家……”最後一句連牙都咬起來了。

“阿爹,好痛!”

陛下問了承乾和青雀最近的讀書情況。青雀要比承乾學得快很多,但陛下對承乾最近騎射功夫進步快表示很高興。

一切都是那麽正常,只是陛下今天不說話時,總陷入沉思,顯得心事重重。

夜晚,宮人留下我們兩人在房內。陛下拉住我的手:“無塵,你先坐下。”

“怎麽了?”我邊說邊按照他的話坐在床上。

陛下看了我一眼:“安業造反了。”

“什麽!?”我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哥嗎?他哪有這個膽子?”

“他當然不是要自立為王之類的。”陛下搖頭嘆息:“是利州都督義安王李孝常與右武衛将軍劉德裕找上了他。但安業也是主謀之一。”

我渾身上下仿佛被浸入冷水,手腳都開始抖索。我不明白,不明白安業他為什麽要造反。他沒有理由啊!陛下封我為皇後時,将長孫家一并提攜,其中安業由右監門率升職為右監門将軍。那他還不滿足嗎?

安業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嗜酒如命,安于現狀,所以才會讓擁有強大勢力的長孫家在天下大亂時連一點先機都沒有占到。

這樣的安業怎麽可能會謀反?

我看向陛下,他眉頭緊皺,一臉擔憂地看着我。我知道如果不是證據确鑿,陛下斷不會和我說。難道陛下也相信安業會造反嗎?

“陛下,您有何打算?”我小心地看着陛下,想知道他有何計劃。

“謀反,自然是死。”陛下說:“我也不相信安業會造反,可是鐵證如山,證據确鑿,只能按律行事。”

我聽這話不像是陛下的語氣,更像哥哥的口吻。我擡頭看向陛下:“哥哥怎麽說?”

陛下看了我一眼:“輔機?自然不好反對。

我沉默了。這就是讓安業死。難道安業的陰謀和哥哥有關。

我這麽想着,臉上已經一片愁容。

陛下見我一臉憂慮,長嘆一口氣:“輔機再恨他,也不至于如此。”

我聽了,心頭一震。我想的,他都懂。

陛下微微一笑:“他怕是太愧疚了。畢竟那時你們都那麽小,沒爹沒娘的孩子。他就這樣把你們趕出去。實在是有失厚道。他怕你們會報複,所以先下手為強,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是,陛下……”

“這只能說是天意。老天幫你和輔機報仇了。”陛下拍拍我的肚子:“你現在應該更關注自己的身體。我告訴你這件事,只不過是不想你從別人口中知道。”

我順着陛下的手,撫摸自己的肚皮,心情卻沒有因為陛下的話而開心,卻是越加沉重。

母親對安業曾經做過的事,所以我和哥哥才會受那些苦。當初是因為安業對我們無情,如今才能落到如此地步。如果現在安業死了,那麽後果又由誰來承擔?

因為安業的事,我也沒有了過節的心情。我呆呆地坐在榻上,看着窗外雪花飄飄,陷入了久久的回憶裏。

也是這樣的風雪,我躲在父親的懷裏,哥哥和母親正在寫字。,一切都是風雅和幸福。

可是,當我挽住父親脖子站起身時,總是能看到父親背後那抹灰色的身影,那羨慕和仇恨的眼神,那抹寂寞和孤獨。

也許是回憶時,更加仔細。

我每一段美好的記憶裏,似乎都有這樣孤獨的身影。

那是安業。

我知道,他恨我們。因為父親只有一個,母親讓父親只看了我們。那麽安業呢?如今我也是母親,我能感覺他的痛。

其實,我們到底誰欠了誰,我真的不想再去計較了。我只想好好地和這段過去說再見,我只想父親不要再失去任何的兒子。

突然我肩上一暖,我的眼淚幾乎立刻掉了下來。

我不用轉頭看,便知道是陛下。他見我哭了,眉頭緊皺:“你還在想安業的事?”

我微微點頭,站起身向陛下行大禮:“陛下,臣妾有事懇求陛下。”

陛下扶我起來:“你說。”

我抹去臉上的淚痕,擠出一絲笑容:“陛下,我知道安業謀反必死無疑。安業對我和哥哥無情,不僅是陛下,恐怕天下沒有誰不知道。我只怕……”

“怕什麽?”

“怕天下人說是陛下是替我報仇,才讓安業去死的。我不能讓娘家的私事有辱陛下的聖明。、我懇求陛下饒恕安業一命。”

陛下看了我許久,伸手将我摟入懷裏,輕輕嘆息:“你呀!就這麽算了……”

“算了!都過去了。”我摟住他的腰,放心地靠在他的胸口上:“如果沒有他,也許我不會遇見陛下。”

“一樣會遇到!”陛下擡起我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一下我的唇:“我早就訂下來的。”

“啊?!”

不等我呆愣,陛下又吻了下來。雪花飄飄,卻飛不進我們的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

☆、皇子(下)

随着我的肚子越來越大,陛下也越見擔心,不斷地安排醫人來到診斷。

我總是寬慰陛下,這已經是我的第四個孩子,按理來說,不會有太大的事。我除了生承乾時比較困難,青雀和白牛都非常輕松。

但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實在是大的驚人。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壞了雙胞胎。

但我做了夢,是一條龍躺在榻上。陛下也說,他夢見了一條紫鱗錦翼的鯉魚躺在我們的床榻上。從來沒有夢見過雙,那應該是一個孩子,而且是男孩。

這一點讓殿下很是開心。哥哥聽了我和陛下的夢,緊皺眉頭。

哥哥說:“龍、紫鱗、這些都是天子的征兆。如今太子穩固,怎麽會是這個孩子做天子呢?”

我不以為然,聽了反而掩嘴一笑:“哥哥難道忘記陛下是天子?他的兒子是神龍,女兒是鳳凰。錦鯉象征兒子,因為是天子之後,身披紫鱗也一點也沒錯。哥哥怕是多慮了。”

哥哥這才松開眉頭:“殿下說的很有道理。看來是我多慮了。貞觀才剛剛開始,皇後就能誕下皇子,這是大吉啊!”

我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我知道。我想這個孩子是帶着福氣來的。”

天氣越見炎熱,我最怕是熱天時生育。長安城裏在夏日就是一個火爐,無論去哪都讓人燒的慌。我有了身孕後,身體更是燥熱。我身上如今只套了件銀絲輕紗寬袖,再讓宮人将七彩琉璃珠簾挂上,擋住午後的烈日。

即便是這樣,我躺在榻上,總就是逃不過烈日刺眼的光直晃我的眼睛。我索性用手擋住陽光,心中難免氣惱,但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樣又是氣又是無奈的心情下,我漸漸沉入睡夢之中。

睡夢之中,我飛上了天空,我看到了太陽。

我夢裏的太陽不但不熾熱,反而是散發着溫暖。太陽像一個溫暖的玉盤,我忍不住更加用力給飛向它。

當我好容易靠近太陽,這才發現太陽根本不是什麽玉盤,而是一只璀璨的烏鴉卻被關在一個金鳥籠裏。這只烏鴉很是特別,明明是黑色的羽毛卻散發耀眼的陽光。

這麽美麗的小鳥怎麽可以關在籠子裏?我忍不住打開鳥籠。它立刻乖巧地跳到我的手臂上,我幾乎立刻感覺手臂上不同尋常的觸感。

我舉起手一看,這是烏鴉竟然有三只腳。

正當我吃驚時,它猛地展開翅膀,扶搖直上,那翅膀寬廣得如同天地。整個天空都被他的羽翼籠罩住,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我就在這強烈的陽光前驚醒,剛意識到這是一個夢。但我肚子卻開始一陣陣抽痛。我連忙發出驚呼,宮人連忙圍了過來。

不到兩個時辰,我非常順利地生下一個男孩。

陛下坐在我的床邊,小心地抱着這個皺巴巴紅彤彤的小娃娃,低頭仔細地瞧着。孩子突然哭了起來,我低頭查看,這才發現孩子臉上竟然是淚滴。

陛下!我上前緊緊抱住他,感覺他顫抖的肩膀。

我靠在他的後背:“陛下,老天原諒你了,你是上天注定的天子。”

陛下輕輕抹去兒子臉上的淚珠,聲音已經放松了許多:“我從來沒見過那麽醜的孩子。”

我笑了,輕打了他一下:“哪有?誰知道呢?壞的開始,不意味着是差的結局。說不定,這個孩子是最有出息的。”

“哦?”

我把自己的夢一一告訴陛下,陛下聽了也開懷笑了:“三足烏鴉是太陽的象征,是慈孝的鳥,這個孩子将來必是一個慈孝的孩子。”陛下低頭親了親兒子的額頭:“你是蒼天賜給我們最好的小鳥。”

陛下轉頭看向我,一雙鳳眸終于恢複了以往的清澈:“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和我的名字一樣,濟世安民,創造一個長治久安的太平盛世。”

“那不如叫這個孩子治吧?”我建議道:“陛下既然已經得天下,那麽從皇九子開始就要治天下了。”

“治?李治!”陛下口中念了幾遍,笑得無比燦爛:“真是一個好名字。”

六月庚寅,皇太子治生,宴五品以上,賜帛有差,仍賜天下是月生者粟帛。

貞觀真正從這一刻開始,從麗正殿開始……

☆、宮廷(上)

雉奴剛滿月,我身體剛恢複,陛下卻讓我多休息一段時間,好好地恢複身體。雖然我很不以為然,我向來身體恢複得極佳,可陛下如此堅持,我只能妥協。

正因為如此,我第一次有時間好好地教育麗質。麗質當然是滿心的不願意。以前也有教養尚宮給麗質上課,可我這位小郡主機靈得要命,不是讨巧耍賴,就是和陛下撒嬌賣乖,學習效果并不好。這次有我在,陛下即便再心疼,也不好幹涉女兒的管教事宜。

麗質已經過了髫年,可總是順着愛玩的個性,一直在梳幼時的發辮。可這一個月,在我的管教下,她梳起了可愛的總角,用鵝黃的絲帶綁着,穿上淺色的襦裙,已經俨然一副小娘子的模樣。

這天,我們母女兩人坐在寬敞的偏殿上,看着窗外已經開始飄飄落葉,秋衣黯然,我讓人将平日的珠簾換成透氣的紗簾,能看到日顯枝幹的樹影剪在紗窗上,俨然一副自成一體的畫卷。麗質卻坐不住,我知道原因:她想和陛下去狩獵。可我想要她真正學會做一個女孩子,享受一個做女子的美好生活。但享受生活前,必須要學會生活。

秋天這樣清爽的日子,最适合品香了。好的香料需要好好地品味,才能知道其中的奧妙。

我用小火鉗将一小塊梅花狀的木炭放在銅爐網上用底部不透火的炭熱去燒烤,讓它慢慢燒至紅色。

我對麗質說:“白牛,你已經是長樂郡公主。你知道公主是做什麽嗎?”

麗質奇怪地歪着頭看我:“公主不是每天就漂漂亮亮就好了嗎?就像姑姑們那樣!”

我笑着搖頭:“你說對了一半。她們打扮得漂亮,是為了要向天下展現一個典雅女子應有的模樣。”

“典雅女子?那是什麽?”

“你先想想,再告訴我是什麽,好嗎?”

我打開小香爐,往裏面倒入香灰,用小香鏟将它鋪地均勻又疏松。再将表面輕輕撫平,然後用香匙于爐灰中心慢慢開出一個較深的空洞作為炭孔。

麗質皺眉想了很久,一拍手:“我知道了!就像阿娘一樣!”

我微微一愣:“我?!”

“是啊!”麗質點點頭:“尚宮們都說,阿娘是天下女子的典範,是最典雅的女人。”

我暗自嘆息,看了這些尚宮私底下還拍了不少我的馬屁。這對麗質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摸了摸女兒的頭,決定把這個話題繞開:“最典雅的女人,首先會讓自己的生活很美。”

麗質立刻就問:“怎麽才能讓自己生活美呢?”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我說着,用香筷把燒紅的炭放入香爐的炭孔裏再用香灰蓋。香灰表面隆起成山形。我再用香棒在香灰中“紮”出一個小孔,通達木炭,讓它更好地燃燒。我夾起旁邊的雲母片,慢慢放在小孔上,然後從白玉香盒裏夾出一片薄薄的香片擱在雲母上。然後蓋上香爐秋菊镂空的蓋子,待它的青煙散去後。

我一手持爐底托起香爐,一手輕罩以聚集香氣,靠近香爐緩緩吸氣品香。月麟香獨有的恬淡悠然,慢慢游上心頭。

我品味後遞給麗質:“白牛,你試試。”

小娘子立刻迫不及待地接過,深吸一口,立刻被嗆得眼淚鼻涕一直下。好在我及時用袖子把香爐蓋住,再把這爐香氣抱住。

“阿娘,咳咳咳、這是什麽味道、咳咳咳!”麗質耍脾氣地把爐子塞給我:“我不、咳咳、不要聞了!”

旁邊的宮人立刻将帕子遞上,讓麗質把自己清理幹淨。

我又輕輕聞了一會兒:“明明很舒服。你不要試,那也沒辦法。歷史上的典雅女子都很擅長香道。你不會,那也沒辦法了。”我故作可惜地搖搖頭,作勢要将香爐收好。

“等等!”麗質一臉糾結地看着我手中的香爐:“真的嗎?”

“當然”我故作正經點點頭:“《洛神賦》就有一句: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洛神就身上充滿了香氣,才能讓詩人如此心動。美好的女子誰都有自己的香氣。不懂得品香,如何會用香?”

麗質猶豫了很久,才慢慢伸出手:“我再試試吧!”

我遞給她:“輕輕地吸一口,然後慢慢地側頭吐氣。不要讓自己的呼吸影響了香氣。”

麗質照着我的動作做了一遍,臉上帶着歡喜的微笑:“這味道我喜歡!”

我滿意地點點頭,打開旁邊的香盒:“要不要試試別的?”

夜晚,陛下帶着承乾和青雀回來了。但陛下是一臉深沉,十分地不快,承乾更是一臉委屈,青雀臉上難得帶着淚痕。我很是吃驚,因為青雀的性子向來活潑,是極少哭泣的。反倒是承乾的性格敏銳,時常會暗地哭泣,讓我操心不已:怕他這樣壓抑自己的性子對身體不好。

青雀畢恭畢敬地向我行禮:“殿下,臣身體不适,先行告退。”這一板一眼的稱呼讓我的心莫名地刺痛起來。陛下更是臉色鐵青,随時就要發作的樣子。我連忙招呼青雀到我身邊:“青雀,過來。”

青雀雖然滿臉的委屈和怒氣,但拗不過我,只能拖了靴子來到我身邊。青雀臉上的那麽黯然讓我想起哥哥小時常用的絕望。

這樣的回憶讓我第一次不顧禮儀地拉近我的次子到身邊,這才發現自己是多麽忽略他。他已經到了我肩膀高,我卻還以為他是那個肥胖的嬰孩。也許是他太懂事,太安靜,才會讓我一再忽略他。

“青雀,怎麽了?”我輕輕地問:“你告訴我,為什麽哭啊?”

“你去問承乾!”陛下突然沉沉地說了一句,然後碰碰大聲地甩掉靴子進了殿內。

我看着承乾眼眶裏也帶着淚珠,卻故作堅強揉揉眼睛,向我行禮:“阿娘,我先回去了。”我看着身邊的青雀,決定過一會兒再去找承乾,便點點頭。

青雀卻是一動不動,也不想往常那樣和承乾打招呼,只是站着。我索性牽着他在院子裏散步。

我低頭看着青雀的發髻:“青雀,你為什麽不高興?有什麽不能和阿娘說嗎?”

也許是我陪着他從黃昏走到了黑夜,也許是他太過疲憊,也許是太多的委屈。終于,青雀開口了,聲音卻是那麽傷心。

“我、我還是阿娘的孩子嗎?”青雀擡起頭來,眼睛都是眼淚卻硬是沒讓它流下來:“哥他說我是別人的孩子了,不是阿娘和阿爹的孩子!”

“他、他為什麽這麽說?”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因為這件事是我一手促成的,畢竟當時陛下需要這麽做,立功不忘亡弟,多麽感人,顯得多麽忠心。可當時的我沒有想過這麽做的後果,當時也由不得我這麽想。

青雀像是壓抑很久,嘴裏開始不斷地說:“難道不是嗎?那為什麽哥不像我這樣每年都要去一個冷清清的王府裏住着很久的時間?他不像我一樣,每年都要去祭拜一個牌位,管它叫父親。每個堂兄弟都不願意和我玩,他們背地裏都說就是因為阿爹和阿娘不喜歡我,才會把我送給叔叔。連祖父也不願意多見我,一看見我就會掉眼淚!為什麽是我?阿娘!阿爹有那麽多庶子,為什麽要是我呢?你們就那麽不喜歡我嗎?”

我連忙拉住青雀的手,心裏更是亂成一片。我從來沒有想過青雀會這麽認為這件事,因為他得到的封地是兄弟裏最多的。我以為這就夠了,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解釋這件事,要他接受這件事。

我輕輕撫摸青雀的臉蛋,拭去他的眼淚:“不是這樣的!青雀!不是你想那樣的!我和阿爹從來沒有不喜歡你。你一直都是我們的兒子,這點和承乾是一樣的!你玄霸叔叔是一個很好的人,因為他真的太好了。所以我們才覺得你才能配得上做他名義上的兒子。阿娘從來沒有想過你是別人的孩子!”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做那個人的孩子!”青雀揮開我的手,第一次發脾氣:“我要和哥一樣,做阿爹名副其實的孩子,做大唐皇帝的兒子。”他說到這哽咽了:“明明、明明阿爹做了皇帝了,不用再讨好祖父,我可以不用再去那個冷房子的!可為什麽我還要去!為什麽!我沒有哥那麽漂亮和聰明,可是我比他更用功讀書,比他更加努力做皇子。為什麽你們就喜歡承乾!”青雀說完最後一句,不顧禮儀跑走了。

“青雀……”我看着他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更是淚如雨下。原來青雀心裏都清楚,他才一直壓抑着自己,一直委屈自己。可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我內心的自責讓我心如刀割。

我轉身就看到陛下從宮殿隐蔽處走出,他一臉的陰郁,怕是剛剛青雀的話,他都一一聽去了。他向我走過來,略帶粗魯用力抹去我的眼淚,将我抱進懷裏:“我要把青雀要回來!”

“好……”我知道這會讓承乾敏銳的心靈更加的尖銳,可是我第一次想為青雀考慮一次。

夜晚,我去承乾房裏,不出意外他已經睡下了。我還是走進他房裏,聽到他緊張的屏息。我知道他沒有睡。

我坐在他床邊,幽幽嘆氣:“承乾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說那麽重的話?”我冷靜了很久,我知道承乾的性格,絕不會說如此重話,除非是青雀做了什麽。而承乾也定是做了什麽,才會讓青雀故意去刺激他。這兩兄弟從來如此,又愛對方,又挑釁對方,又怕對方。

承乾轉過頭,定定地看着我:“是阿爹……”

“啊?”我微微一愣:“陛下?他怎麽了?”

“因為青雀被春秋的一段什麽周武王治國的話背下來了。陛下問我,我一下沒答上來。陛下就說,衛王比太子更懂天下安定之道……”

我嘆氣搖頭:“所以呢?”陛下的心直口快真是讓人頭疼。

“青雀很得意,說我再不用功,小心太子位。我就回嘴,他連太子位都沒資格。因為他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兒子了。”承乾說到這,用被子捂住頭,悶悶地說:“阿娘,我錯了!我只是生氣了,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喜歡死記硬背,不是我不用功讀書!”

我隔着被子,抱住承乾:“承乾,你是太子。這點誰也改變不了。而青雀是你弟弟,這點誰也改變不了。你自己好好品味這句話,”

“是……”他悶悶的聲音,我知道他沒有聽進去。

我站起身要離開時,對他說:“陛下決定要改衛王為越王。承乾,你知道我從玄武門裏學會什麽嗎?只有一句話:恐懼不會改變別人,只會改變你自己。而太子位就是一個常與恐懼相伴的位置,你要學會戰勝它。”

貞觀二年,衛王改封越王,為揚州大都督與越州都督,督常、海、潤、楚、舒、廬、濠、壽、歙、蘇、杭、宣、東睦、南和等十六州軍事揚州刺史,又督越、婺、泉、建、臺、括六州。

作者有話要說:

☆、宮廷(中)

轉眼,我的小雉奴已經百日了。他身體不是很好,前面一段時間百日咳才剛剛好。醫人也告訴我,小皇子的身體是先天弱,需要好好調理。陛下很是着急,我倒覺得無礙。我幼年時也是先天弱的體質,但長大後仔細調養,現在也不是好好的嗎?

小雉奴兩個多月開始就伊吖吖地牙齒癢想說話了。在他的百日宴上,他被乳母小心包裹住珍珠襁褓裏,手裏玩着陛下從洛陽宮裏得到一個名為“玉龍子”的白玉玦。他當然不是老實地抓住,而是很認真地用沒牙的嘴啃得有滋有味。陛下見了也是樂了。他從乳母手裏接過他,雉奴立刻讨好似地把嘴裏滿是口水的玉龍子遞向父親。

陛下一臉嫌棄地要把玉龍子從雉奴手裏拿走:“真是的,髒不髒?”

雉奴很是機靈又把玉龍子咬在嘴裏。他那個小眼神好像在說,你不吃,我還要吃呢!

陛下無奈搖頭:“咬吧咬吧!你要是能把這塊玉吃下去,朕再給你找一塊好的!”

雉奴回應他的是又一陣口水直流的猛啃。

陛下看不下去了,我漫步上前将雉奴抱回懷裏,伸出一指頭給他。他立刻把玉龍子扔到了一邊,緊緊抓住我的手,咧着沒牙的嘴直笑。然後他就像往常那樣咿呀呀地不斷地跟我說話。

真是一個小話唠!我親親他的額頭,輕拍他,時不時低頭回應他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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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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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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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