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首推一更)
高楚本就身形高大,又沉臉挾着怒氣逼近,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凝住了,整個日頭都似被他寬闊的軀幹遮擋住了,濃厚的壓力随之撲面而來,重的讓人幾欲喘不過氣來。
夏荷早就有了心理陰影,手裏提着的籃子什麽時候掉的都不知道,拾好的地蛋滾了一地,避貓鼠似的縮緊脖子立在一旁抖若篩糠,半眼都不敢再看。
梅香雖被吓了一跳,到底心性過硬,轉瞬就鎮定了下來,低眉斂目的喚了聲‘王爺’,一副随時等着吩咐乖順模樣。
高楚胸中的怒火無處渲洩,盡數化作沉聲的低喝:“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堪,竟然還比不上個地裏刨食兒的泥腿子?”
梅香:“……”
似乎怕聽到什麽不想要的回答,高楚不待她做出反應,帶着怒火轉身就走,也是走的過疾了,鞋底兒帶起的泥塊好懸沒甩到梅香臉上去。
“梅香,你說王爺怎麽了,他是不是誤解了,其實我們也沒說他呀,怎麽還發這麽大的火氣,該不會是想回頭再罰咱們吧?”夏荷見高楚走遠,湊過來小聲問,這位高權重的就是心思重,明明就是閑聊的幾句話,他非硬得往自己身上扯,剛才那架勢恨不能把梅香給吃了似的。
梅香看着高楚走到一堆人面前,并沒理會被打得滿嘴是血太夫人梅氏,反手給了被護衛甩趴下想要告狀的高義兩巴掌,居高臨下的怒聲訓斥。涼涼的道:“還能怎麽了,不就是做主子慣為的喜怒無常呗,多半是這些時日柳氏她們沒怎麽侍候好,這天兒又熱難免火氣大些,我們這些當奴婢的被牽怒了也不是頭一回,習慣了就好。”若不是現在礙于奴才身份,換了從前她肯定會直接說,還能是怎麽,就是抽瘋呗,大熱的天兒不在家好好待着等人侍候非得跑這遠的路,又是刨地又是撿蛋的,喊打喊殺的找罪受,這不是抽瘋是什麽?
都說伴君如伴虎,當年蘇家立了多少功勳,到頭來還不是說抄家就抄家,可能這皇家的血統有問題,沾着邊兒的都這麽喜怒無常,前一刻還喜笑顏開,後一刻就拳腳相加,都屬于翻臉比脫褲子還快的那種人。
夏荷被她這不同常日裏輕快的說話方式給逗樂了,蹲下身把散亂到地上的蛋蛋都重新拾到了籃子裏:“還真別說就是這麽回事,我聽水桃說王爺這些天一直都宿在秦泰殿,柳氏、辛氏她們變了法兒的去請都沒請動人,咱們安和宮也沒再過來,王爺年青氣盛的也是難怪。”水桃是安和宮的小宮女,活潑卻有些膽子小,人緣兒卻是不錯,平時跟各宮院裏的宮女、太監們處的也好,從她那裏總能聽到些零七雜八的事兒。
知道用自己的法子弄來得用的趣聞,夏荷倒是比初識時有了心計,梅香暗下裏欣慰的點頭,眼角餘光卻見華蓋下魏明珠站起身沖兩人直招手。
“王妃喚我們過去呢。”夏荷也将好看見。
兩人拎了籃子往回走,三畝田裏的衆人幾乎大半兒都聚到了高義梅氏周圍,神情不一的看着這對倒黴透頂的母子,此刻兩人已經完全不能用狼狽來形容,嘴角都已經見了血,身上也滿是泥土,俨然再無半點富貴氣派模樣。梅氏只是低聲哭泣不敢再似先前那樣嚎罵,高義經過這一連串的尊嚴掃地竟然沒有想像中那樣懦弱不堪,只是白了臉色神情暗郁,站起的身形站得倒還穩當。
梅香将才走近,恰好聽見高楚沉聲訓斥高義:“只是這小小的勞作便讓你縮頭縮尾,怎佩做我高家子孫?若你還有幾分男兒骨氣,便把這些都幹完,也讓那些瞧不上眼的人看一看,生于權貴之家也并不全都是些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廢物,戰場上厮殺都毫不畏懼,這些農活兒又難得了誰?”語畢有意無意的朝着梅香站立的方向掃去一眼。
梅香道:“……”這火氣還沒消呢?
夏荷低着頭,嘴都不敢太張,牙齒縫裏擠出聲音道:“是不是說給我們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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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那麽多?”梅香扯着她衣袖繞過人群,走到華蓋下,魏明珠擔憂的在她:“剛才——沒事兒吧?”因為距離有了些遠,剛才她只看見高楚陰沉沉的沖到梅香對面,說了什麽到是聽不見。這次親農之行也是夠折騰夠亂的了,她實在不想自己身邊兒的人再出什麽事。
“沒事,王妃只管放心。”梅香并沒把高楚的抽風太當真,跟高義和梅氏比起來,被噴兩句那就是蚊子腿兒撓癢癢,犯不上小題大作。
這會兒場面也确實不适合深究,見兩人神情輕松,魏明珠倒也沒再問下去。
再看那邊,高楚訓斥完一頓竟似有了成效,高義重新執起了61頭默默的開始刨地。梅氏臉腫得跟饅頭一樣,光是哭就哭得脫力,哪還的可能再幹下去,陳雪芳倒也沒再為難,只讓人把她弄回莊子裏去。
此時已是日落,離剛進地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這活兒衆人也都沾了手,該罰的人也都受了罰,該立威也都立了,陳雪芳一看也差不多了,便跟高楚道:“我兒,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用晚食了。”
高楚倒也沒有反對,直接點點頭:“也好。”
這兩字一落地,衆人全都松了口氣,可算是了結了,再待上一會兒真要累趴到地上了。
下一瞬,高楚就打翻了衆人的喜悅,只聽得他接着道:“用過了晚食再接着幹。”
衆人聞之齊欲厥倒,頓時哀嚎一片。
王府衆人懷揣着忐忑的心情,愁思滿腹的用了晚食,只要一想到吃完了還得繼續幹活兒,又是泥又是汗的弄個渾身,哪還有心思去品吃到嘴裏的東西是苦是甜,再美味的飯食也味同嚼蠟。
盡管如此卻沒有人敢出聲反對,高義梅氏母子倆那就是違抗的下場,找死的才會去效仿。
倒是陳雪芳勸了句:“楚兒,今日就算了罷,明日早些起來再幹也不遲。”老太太坐了一路的馬車,又刨地刨了半天也是累了,到底是年歲擺在那裏,比不得年青時。
“是啊王爺,母親和兩位妹妹們也都累壞了,就算執應新政也不是一日之功,還是慢着些來吧?”這些人裏除了陳雪芳之外,也就是她這做正妻的有說話資格,魏明珠自然不想頂着渾身的酸疼再去附應高楚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念頭。這若是換了旁人,就算想博個支持新政,順從新皇的名聲,家人上陣也就算了,實在犯不上把女眷們也全都給拖上,這種農活兒哪是她們能幹的,實在想不明白高楚這麽較真兒到底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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