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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武陽定洲境內的一處宅子裏,将過了辰時,幾個下人便開始燒火做飯。

這裏的主人是對新搬來沒多久的夫妻,還有個将才出生不過半年的小兒。宅子裏的下人都是兩人打人牙子手裏買回來的,兩個丫環,兩個仆婦,再有兩個男仆。統共加起了不過十人,宅子是個一正兩廂的四合院兒,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不過地方倒也寬敞,足夠主仆日常所用。在鎮子上,似這樣的人家極為普通,不說多富裕,卻也不算貧苦。

對于幾個下人來說,一對主子都是良善好侍候的,除了一日三餐外很少加點食,似今日情形極為特殊,全在主家遠道而來了兩位客人。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離了王府過來探望的梅香和夏荷。

見了二人魏明珠便忍不住熱淚盈框,雖然只隔了不過月餘,可卻是生死一線宛如重生,心情自是百轉千徊,陡然舊人相見便難以抑制傾洩而出。

李晏也很激動,他同梅香曾同朝為官,又皆任職兵部為其下屬,兩人之間的情誼非同一般,此次嬌妻幼子能回到身邊全賴這位昔日上官的奇謀,再次相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四人俱是心情激蕩,好一番離別後述說,魏明珠道出那日吞了假死藥之後便失了所有知覺,待她醒來之時便已經在來這裏的路上,情郎和愛子俱已守在身旁。

李晏在謀劃計定之後便着手準備,先在此地買了宅子下人,待得了那邊的信後,估算了時間先行趕到了地方提前等着,只等魏明珠剛下葬後便帶着人秘密遣進了封地陵墓,想辦法把人偷偷給弄了出來。其中自是一番波折,自不必多說,所幸人安然無恙。

述完了離後苦楚,再來就是對日後的期許。

“你們倆個也都沒有什麽親人了,不如也留在這裏,此地富庶,民風淳樸,最适宜居住不過。”到底是伴了數年的舊人,魏明珠自是希望兩人能夠留在身邊。

夏荷被說的有些動心,卻習慣性的先看向梅香,以她的主意為先。

梅香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們不能住在這裏。”如今的魏明珠已經有了重新的身份,不再是秦王王妃,也不再是魏國公府長房嫡女,她現在就是個普通的婦人,即便有那麽一日不巧被熟人撞見,尚可以人有相似借以抵賴,可若是她和夏荷兩個舊仆留在身邊,再如何也不會有人相信兩者毫無關系。為了魏明珠母子安全,她們是萬不能再在一起。

即便她沒有再去解釋,其他三人也都想到了內裏的原由,一時氣氛有些沉重。

梅香不願這個話題引得幾人傷感,便故意皺擰了眉頭,捂着肚了一副痛苦模樣。

“梅香姐,你怎麽了?”夏荷緊挨着她而坐,最先發現異狀。魏明珠和李晏聞聲也全都看了過來:“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暢?”外面天兒冷,可別是受了寒氣?

梅香越發彎了腰,痛苦的表情把三個人的心全都提了起來,這才說道:“我實在是太餓了,有好吃的嗎?”跟小七在一起時日長了連他的拿手好戲都學得十足十,還真是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想不到竟然有用上的時候,看來這饞嘴的毛病也不是一無事處,至少能轉移人的注意力不是嗎?

三人一聽全都放松了下來,李晏更是失笑的邊朝外走邊道:“開飯,這就開飯——”

魏明珠和夏荷也都笑意盈盈,直道梅香搞怪,平時極穩重的性子耍起活寶來倒似模似樣,誰都沒懷疑真當她哪裏不适了呢。

舊人相見自是有諸多的話要說,一日的時間眨眼便過了,待到傍晚吃了晚食,幾人又聊上了一會兒,逗了逗幼兒,念及梅香、夏荷兩人趕了多日的路定然疲乏,魏明珠便要人早早收拾好了客房。

酉時将過宅子裏人便都收拾睡下了,兩個時辰後已近深夜,萬籁俱寂,正是人人憨然入夢之際。卻在這時,暗沉的黑夜裏陡然顯了光亮。

四方宅院裏突然悄無聲息的湧進了大批黑袍帶刀護衛,手裏皆舉着火把,瞬間将這一方天地照得燈火通明。

熟睡中的人被異常的光亮和急劇的敲門聲驚醒,待看清院中的一切頓時驚懼惶恐。

各間屋子裏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十幾人,召集起來實在是太過容易,沒用片刻就全都穿好了衣物從屋裏頭走出來。

“你們是什麽人,深夜私闖民宅,可知重罪?”李晏臉上盡是怒容,到底是做過兵部侍郎的人,這時候一身的官威頓現,絲毫沒有意識到眼前情形實在是沒有任何優勢。

魏明珠雖說驚懼,可到底是出身國公府底蘊裏的端莊是抹不掉的,哪怕心中忐忑不安,可到底還是自持身份懷裏抱着幼兒穩穩的站在夫郎身後。

那幾名下人懼都吓白了臉色,摒息凝氣不敢弄出半點聲響,生怕再招來迫害。

梅香是衆人裏最先驚醒的,連日裏趕路身心俱疲,難免睡得沉了些,比往時少了些警覺,即便如此,院中現出光亮的那一刻她便睜開了眼睛,饒是如此也被吓了一跳。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身俱武功的練家子,那些刀也絕對不是佩在身旁為了好看,恐怕懼都見過血光,個個面色沉凝可身上透出的煞氣卻是瞞不了人的,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府衛護兵。可偏他們身上穿着并無任何可以識別身份的标志,瞧着倒更肖似禦林衛。可眼下今上頒了诏書,天下人皆知皇位旁移,他尚且自顧不瑕,如何還能來這種小地方?

除此之外,當今天下能調動禦林軍的怕也只有那一位了,難道會是他——

想到這種可能,梅香的黑眸不覺眯了起來。

下一瞬,這樣的猜測便得到了印證。

“李侍郎出身兵部倒是熟知大慶律法,但不知這誘拐他人妻兒又是何等罪名,不如便由你來告之本王如何?”寂靜的夜裏,陡然而起的冷冽男音份外清晰。

聲音落下時,打外面進來一行人,為首者俊面冷顏,不是秦王高楚又是何人。

他這将現出身形,院中幾人俱是心頭一震,不覺後背竄起陣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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