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棠樾一路狂奔,又被吓得半死,險些當場虛脫,被問話的人扶了一把。他淚眼朦胧地擡起頭,看見一個淡藍衣衫的少女。
棠樾認得這是夜神,但平日裏兩人沒什麽交集,無非是邝露看到他時點頭行個禮。這會他也顧不上死要面子了,一抽一抽地哭訴道:“我母神……嗚嗚,我母神說我沒用,要把我嫁給一個有一百零八對眼睛,身上長滿觸手的魔王,換……換聘禮……”
論換誰聽到他這番話,恐怕都要當場笑死,連他自己現在想想也覺哭笑不得。但邝露卻沒有笑,她認真道:“殿下,天後陛下是在同您說笑。他不會這樣對您的,而且魔界也沒有這樣的魔王。”
棠樾心想就算沒有這個魔王,也還有那個魔王,惡毒的後媽是不可能放過他的,于是死活要找潤玉先答應不把他嫁人再說。邝露就告訴他,天帝憂心戰事,已經兩整夜沒睡了,今日休息兩個時辰還要起來接見風神。
棠樾不嚷着要去“取消婚約”了。他這會越想越委屈,咬着嘴唇,仗着路上已經沒什麽人,不顧儀态地往地上岔開腿一坐,抱着腦袋啪啪掉眼淚。
邝露在他旁邊蹲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麽哄他,只好安靜地在他身邊坐了一會。最後她對棠樾伸出了手,道:“殿下,我帶你去看點好玩的東西。”
他跟着邝露到了觀星臺,看到了一萬個光怪陸離的夢境,連噩夢的劇情都比他平日裏偶爾看到的兩句閑書好看,邝露一直陪着他看,不時也被奇怪的夢境逗得莞爾一笑。
過了大半夜,棠樾總算忘了和親的事,破涕為笑道:“邝露姐姐,你是怎麽看到這麽多好玩的東西啊?我也想學。”
邝露道:“殿下,這些并非習得,我生來就能看人夢境。”
棠樾有些失望,但他知道無法強求,也沒有再說什麽。
邝露卻道:“殿下如果喜歡,也并非無法可想。只是殿下要答應邝露,不要随意的看人的夢境,即便看了也勿要随便宣之于衆,好嗎?”
棠樾道:“好吧,我只看母神。如果他做了什麽奇怪的夢,我就要在心裏笑話他,誰叫他欺負我,哼哼。”
邝露無奈道:“殿下,天後陛下不會欺負你的。陛下這些年性子同以前大不一樣了,但他依舊是個很好的人。”
棠樾不服道:“你跟他又不熟,你怎麽知道他是個好人?”
“我雖然對天後陛下的了解不如陛下多,但我知道天帝陛下是個很好的人……”
“父帝是個好人,也不代表母神就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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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溫然道:“殿下,我相信一個人如果肯全心全意地去愛一個很好的人,那麽他自己也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
棠樾嘴上嗯嗯,心裏卻依舊半信半疑,在他眼中,旭鳳冷着一張臉對誰都愛答不理,他一定只愛他自己,但是當時他急于得到這個好玩的能力,也沒如何辯駁。
後來邝露就将一道光影打入了他的腦海中,從那以後,只要在腦海中找到那片殘缺的夢境,他就能借此與邝露在千裏之外對話,也能用那部分真身看到旁人的夢境。
過了兩天他見到他爹,又老話重提,兩眼淚汪汪地問了一句能不能不嫁人。
潤玉就一臉懵比,問他嫁什麽人?
一個時辰後,天帝沉着個臉拉着他進了栖梧宮,對天後道:“旭兒,這回你過分了。”
旭鳳瞥了棠樾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有什麽過分的?本座對他可比母神對你厚道多了,他一個公的和小丫頭似的,一騙就信一吓就哭,怎麽怪起我來了?”
潤玉嘆道:“縱使棠樾進境不顯,你也不能總這樣捉弄他,開這種玩笑。我們膝下只有這一個孩子,你就不能對他視如己出……”
“他若是我生的,我就不逗他玩,不捉弄他了麽?”
一陣沉默。
旭鳳翹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漠然道:“兄長,我一沒打他二沒罵他,現在連玩笑也開不得了,那你天天讓他來我眼前晃什麽?惡心我麽?”
他驀地站起來,向前一步,近距離逼視着天帝:“還是說兄長做賊心虛,在他的出身上瞞了我什麽?讓我對他和親兒子一樣……你怎麽不想想,能一樣嗎?”
天帝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難得偃旗息鼓地一甩袖走了,走的時候居然忘了把親兒子也帶上,留下引發帝後小吵的罪魁禍首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旭鳳好像已經石化了,站在那一動不動,半晌才頹然往後一倒,摔進了椅子裏。
天後倒是沒為難他,但也沒打發他回去,沒和他說一句話,也沒看他一眼,就像屋裏沒他這人似的。
他自己從那癱了一會,哆嗦着手在腰間摸索到那壺酒。剛開始還是自斟自飲,後來可能是上頭了,咕嘟咕嘟把大半瓶一口悶了進去,就剩了一點瓶底在他手中晃蕩,看得棠樾呆若木雞。
他尋思着從這罰站一晚上也不是個事,于是壯起膽子和旭鳳搭讪道:“母神,您在喝……喝什麽啊?”
旭鳳兩眼迷離地瞥了他一眼,歪着頭手伸出去,晃了晃酒壺:“好東西。”
他“嘿嘿”笑着,好像個躺在垃圾堆裏像過路婦人吹口哨的瘋子。棠樾有些害怕,站在原地怯怯道:“母神……”
旭鳳卻已經閉上了雙目,好像睡着一樣,手還伸在那。
棠樾實在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走了過去,從旭鳳手中接過那壺酒,往小嘴裏倒了一小口,結果舌尖剛一碰到那邪惡的不可名狀的不明液體,就叫了一聲,一口噴了出來。
旭鳳閉着眼聽到了聲音,奸計得逞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抹了一把眼睛。
棠樾吐着舌頭,眼淚差點流下來,幹咳道:“母神,咳,你為什麽喝……喝這麽苦的酒啊?”
天後難得慷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棠樾把酒壺放在一邊,發現他不想找自己麻煩,于是就不計前嫌地爬到他腿上,甚至還老實讓他摸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因為喝了它,我就會快樂。”
“……這壺酒這麽苦,喝了怎麽會快樂啊?”
旭鳳拍了一下他腦瓜,然後把他從身上拎了下去,含淚笑道:“你還小,不懂事……等你大了就明白,這壺酒不是世界上最苦的東西。”
就在棠樾把粟老那套書翻了大半的時候,他旁邊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棠樾頭也不擡道:“令堂讓我看好你,別把你放出來,小神不敢不從——自己躺回去還是讓小神把你打暈,二選一。”
剛睜開眼的風息:“……”
“不是,”風息捂着後頸哀嘆道,“小老弟,你怎麽和我娘達成共識了?這是什麽最新的囚禁強制愛……”
棠樾打斷他的牢騷:“神厄姑娘讓我一看到你醒了就叫她。”
風息眼見他手指鬼畫符兩下,一條細小的金龍虛影就從他指尖流出,很快就在空中隐沒。
“小姐姐要把我救出去?”
“我想神厄姑娘沒有這個意思,她應該也不想和令堂對上。”
風息呆呆半晌,忽然沒頭沒尾道:“我從沒發現她是這麽……極端的人。我娘以前就是自閉了點,住在谷中不愛出去,但是對我很好,我要做什麽也總順着我,從沒擡出‘娘親’的名頭壓過人,完全不像是一分鐘看不到我人影就要十二道金牌連環召喚的娘……這麽多年了,我居然都沒有發現過……”
他捂着腦袋道:“當時我還從那跟神厄炫耀,說着就在手上劃了一道,後來你醒了就又跟你炫耀一遍。其實還挺疼的,只不過仗着一會就沒事了,所以随便劃。可如果這麽多年來大大小小的傷如果都是她再替我,她得……”
她得多疼啊。
他沒敢把這話說出來,甚至都不敢想——他幾乎記事起就發現了自己的神異之處,甚至好一段時間以為龍都是這樣的。但其實神獸雖然有着遠勝凡人的自愈功能,卻也遠遠沒有到他這個程度,比如棠樾眼下就還有些肺疼。
他仗着自己自愈極快,在外遇到機會就要見義勇為一番,尤其愛獵殺兇險的魔獸,喜好以命搏命的打法。
現在想想……現在簡直想都不敢想。
棠樾合上書,安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這些并非是你的錯。據我多年辨人的經驗來看,你娘和我父帝是一種人,說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絕不是你的智商能夠拆穿的。比如方才那段‘你爹’的話就是她現編的。”
風息盤着腿靠在床頭,迷茫道:“她一直說我沒爹,不是死了,也不是扔了她跑了,更不是嫌疑人太多不知道是哪個,而是沒有。”
棠樾皺眉道:“什麽叫‘沒有’?”
“就是她不用公龍,一個人生的我……不過這估計是她扯淡,我猜‘我爹’是她的傷心事,她不想講而已,所以就沒追問過。反正我和我娘兩個人過得挺好,我也沒什麽認祖歸宗的興致。現在想想,說不定我還真有個不知道是誰的爹。”
棠樾立刻轉過頭,懷疑地看着他。
風息立刻道:“不是咱陛下。你別多想,陛下一臉忠厚老實,像是抛妻棄子的人嗎?”
棠樾咬牙切齒道:“什麽叫忠厚老實?我父帝那叫溫文儒雅!”
“是是是,我是說跟天後那種日天日地的美顏比。”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白夫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身後跟着小姐姐,小姐姐正隔着門凝望着風息。白夫人看了看她,又淡淡地瞥了一眼風息,然後道:“殿下的朋友來找,被我在大門口碰到了。正好我燒了菜,不知殿下肯不肯賞光?”
原來白夫人所謂的“燒菜”就是烤全雞,一條手指粗的長樹枝上串了四只雞,在火上烤得滴油,還沒有烤熟。
白夫人一言不發地在一邊翻着烤,手上那兩道傷疤已經不見了。她不陰不陽地朝神厄的方向一擡下巴,道:“你又怎麽人家姑娘了?見了面也不問個好,上來就要跟你道歉。”
白夫人對神厄總有種莫名的陰陽怪氣,大約是之前打過一架結了梁子。
風息被她倆之間這種詭異的氣氛搞得眼不知道往哪看,就盯着地板道:“啊那個沒怎麽樣,不用道歉,我……”
神厄打斷道:“是我不好。我下次……下次也不會強行送你走了。”
她又輕又快地補了一句:“我想和你說話。你不要生氣了。”
風息一聽前面那句話,整條龍都燒熟了,眼裏都快放出粉紅的光。下一秒他發現他娘在盯着他,立刻恨不得找地縫鑽下去,捂着臉道:“沒有沒有,我怎麽會跟你生氣呢,咱們誰跟誰,不用道歉,哈哈。”
白夫人驀地放下燒雞,震驚道:“你跟她??誰跟誰???你跟誰也不能跟她……”
風息被她吓了一跳:“什麽誰跟誰的,我跟小姐姐是盆友啊。你想哪去了!”
白夫人愣了一霎,便回過神來,半信半疑道:“我沒想哪去,我是覺着你這德行也配和女娲後人做朋友……”
這話明着是自貶,聽着像內涵,風息連忙轉移了話題道:“我還沒找你問罪呢,不要模糊重點。你傷好了沒?”
他趁白夫人反應不及,猝不及防地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右手。白夫人輕哼一聲,後退一步将他甩開。
原來她并沒有痊愈,眼下大概只是用幻化之術維持着皮膚完好的表象。
風息站在邊上,沉默半晌,道:“這下你真搞得我不敢出門了。”
白夫人道:“我本來也沒打算再讓你出去,這兩天正好在家陪陪你老娘。天界那些破事也不是我們這種山野村夫好摻和的,去了才幾天你就差點出事?”
說罷一手提着兩只雞就往屋裏走。
風息垂頭喪氣地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回過頭,用口型拼命示意棠樾幫他求情。
棠樾對他暗中一點頭,一落座便頗為恭敬地開口道:“白夫人,天界也并非如您所說這般險惡,只是在防風遺跡中出了意外。是在下自不量力,非要往那危險之處去,一并連累了風息兄。此番回天界不過是加封罷了,不會再有任何險境。”
白夫人皺眉道:“你們明明知道黃泉大封動蕩,還要往哪裏跑,當真是不知死活。那下面的東西倘若出來了,一個天帝都不夠送的。”
棠樾道:“那下面莫非是傳說中的混沌?”
說着就把在防風集中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
白夫人險些掀桌:“你們還把偕天之陣給拆了??你們天帝也該說過,黃泉下達血海,難道就不知道血海中有什麽?”
說完居然又把噴頭對準神厄:“他倆小孩子心裏沒點數,你從舊神時活過來的人也沒有嗎?”
棠樾心想白夫人也忒記仇。這也不能全怪神厄,她雖然資歷老,可陰皇化身大封時她還在不知道哪挺屍呢,否則也不會對種種往事一知半解。
果然神厄卻一板一眼地答道:“沒有。”
白夫人:“……”
她不欲在和這夥人多話,伸手就在空中畫了一堆泛着熒光的圈:“鴻蒙之中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空間,俗稱三千世界——不過并不到三千之數。其中兩個最大的六者又稱為六界,花界也是其中一個,只不過徒有遼闊地域,卻生靈稀少,因此鮮為人知。另有兩處極特殊的世界,一稱上清天,為清氣聚集之地,一稱血海,為混沌聚集之地。天界與魔界分別為這二處的附屬世界,純粹的清氣與混沌相互抵消,稀薄的尚可共存,否則神族也去不得魔界了。這些你們應該都知道。”
她擡手在最暗的那個圈上畫了兩道杠,連上了另外一個圈:“起初血海中沒有我們意義上的活物,因為純粹的混沌會将活物感染成無形無象的東西,那裏只有‘無’,一些亂撞的顆粒。即便是稀薄的混沌,也會讓活物變作你夢中看到那人的形态,沒什麽意識,不是植物也不是動物,後來才有了一些魔物,偕天之陣可以不讓離開封印的零星魔物發揮出其真正實力,仲爻之陣可以阻止它們離開。再後來便有了一只實力堪比女娲伏羲的大魔,名為淵薮,這個不提也罷……”
神厄道:“父神曾向我提及淵薮……”
白龍女不耐地一擺手:“老師講課的時候不要插嘴!血海與人界有兩處相交,一處是涿鹿戰場,被風息……大帝以神力撕裂成了一處獨立世界,就是女娲後人看守的那塊禁地。另一處是黃泉,因為其左右空間穩定不可分割,被在任期趕上它爆炸的倒黴天帝封印起來,靠的就是神族身上的清氣,倘若有些許混沌侵蝕上來,也可将之抵消。除此之外,每隔十萬年,它就會與忘川重合一次。苦口婆心講了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們,雖說血海早已不如當年,但那畢竟是三清都惹不起的東西,不是給你們玩的。”
棠樾舉起了手。
白夫人一點頭:“你說。”
棠樾道:“既然神族皆可封印黃泉,那為何犧牲的都是歷任天帝?父帝……父帝會不會也要……”
白夫人漠然道:“天帝一般是最強的,所以可封印的時間也比較長,而且那時候的神族覺悟都很高,領導都要做個表率嘛。至于你父帝,也不必擔心他,說不定那大封茍一茍,茍到他壽終正寝,就輪到你了。”
棠樾:“……”
風息立刻就配合地哀悼起來,仿佛他立刻就要當場暴斃。一陣陣哀嚎在棠樾耳邊淡去,他心裏很平靜地想:如果他真的願做我的父親,暴斃就暴斃吧。
“就從這裏跳下去?”
懸崖上露出了一個腦袋,很快又是另一個。
兩個腦袋縮了回去,沒過多久,上面試探着伸下去了一根藤條,藤條越深越長,很快便驟然一輕,像是碰到了什麽東西一樣。
旭鳳拎着濕淋淋的藤條,氣喘籲籲道:“這懸崖這麽高,藤條卻沒幾丈就浸了水,下面肯定還有一個空間……兄長下次切莫賭錢,說是八分之一的概率,竟當真試到了最後一個。”
潤玉道:“防風集中的陣法聞所未聞,能觸類旁通,據現有的陣法猜出八個可能的陣眼所在已經不容易了。”
旭鳳鼓鼓掌道:“哥哥好厲害哦。”
然後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去,沒有靈力難受死了。
他跳下去的一瞬間就想到兩個問題,第一,陣法的出口是條河,河裏可能還沒有走出不能使用靈力的範圍,衆所周知,鳳凰本體雖然淹不死,其人卻不會游泳。
第二,邾吳與粟洱那對兄弟還沒出來,潤玉肯定要想辦法給他們留個記號再走,等他哥做完記號出來,他可能已經去世了。
其實他并沒有想全,因為陣法的出口是河底。
他在水底四爪亂刨,被水底暗流帶到了另一個地方,冥冥中他感到自己的靈力正在緩慢恢複,但是這點靈力已經來不及讓他變回原身了。
在意識的邊緣,他看到一道極為溫柔極為璀璨的銀白光輝,在水中蔓延着游向他。随即就是下唇一痛——那人慌慌張張地咬到了他的下唇,他清醒了一瞬,然後就得到了空氣。
為了慶祝死裏逃生,旭鳳和潤玉去封洲城下了一頓館子。彼時正是仲秋佳節,宵禁比平日要晚一些,一直到放完煙花才會結束。
吃完從金玉樓裏出去沒多久,旭鳳就聞到了街上的烤肉味,他咽了咽口水,拽着他哥的袖子:“哥,坊間有沒有烤魚賣啊?”
潤玉道:“你方才明明在金玉樓叫了一桌菜,一半是魚。”
旭鳳道:“是啊,可我還是想吃。”
“你何時胃口這麽好了?”
“不知道啊,”旭鳳羞澀地捂着肚子,“可能是懷孕了吧。”
潤玉:“……”
他被倒黴弟弟胡攪蠻纏得沒辦法,忽然靈光一現,指着前方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排上隊給你買一串烤鱿魚。”
“我不要鱿魚。”
潤玉好言相勸道:“鱿魚也是魚。”
旭鳳嫌棄道:“鱿魚沒有漂亮的尾巴。”
潤玉不知為什麽,心念一動,剎那間就像旭鳳看去,果然旭鳳正笑眼彎彎地看着他,小虎牙都露了出來,笑意中一半是調侃,一半是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好像在拼命暗示他回想今日水中他做了什麽。
城中忽然一陣巨響,夜空中片片煙花炸開。
他趁着旭鳳的注意被吸引,對他大喊一聲“你在這不要亂跑”,便急急鑽進了排隊的人群中。
潤玉排隊排了半截,正在那思考出差報告怎麽寫來轉移注意,忽然就聽一片噼啪聲中,身邊有人說:“這是什麽形狀?大公雞嗎?”
“雞還會動诶!好清啊。”
“啧啧,就這一個煙花官府得掏多少錢啊?”
潤玉擡頭望去,就見一只金燦燦的大鳥在天上快樂地撲騰着翅膀,追着煙花到處亂飛。
他咬牙切齒地奮力擠出人群,中途還被耽誤了看稀奇煙花的人抱怨了兩句,當他回到人蹤稍微稀疏一些的街上時,煙花已經在河畔的方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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