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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祖父,死在了尋找五色石的路上。”
大長老說完這句話,信手把保溫杯往上一抛,杯子無聲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天要他死,他不想死。因為某種原因,他知道了五色石的秘密,于是立刻動身去女娲谷借這塊石頭,想以之威脅‘天’,但他并不知道五色石早已失蹤,只得無功而返。他更想不到,‘天’就已察覺了他的意圖——或者他知道,但他別無他法,只能賭自己會在‘天’發現他的意圖之前拿到五色石。很明顯,他賭輸了。天不會允許一個破壞完美世界的人存在,于是他被直接抹殺。”
旭鳳皺眉道:“堂堂天帝,在他們面前竟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為什麽神族可以掌控冰火風雷之物,而人族只能在天威之下瑟瑟發抖?因為神族掌握着一定的規則,譬如說陛下想要火,心念一動,便能憑空生出火焰,所謂言出法随,即是如此。但神族只掌握着一定的規則,只在某些事上可以言出法随,‘天’卻是規則本身。他要你死,只需想一想就夠了。”
旭鳳轉頭嘲笑道:“原來兄長只會窩裏橫,在家說一不二欺壓老幺,在外面卻是領導說一,你不敢說二。”
他牢騷歸牢騷,心裏卻是拒絕承認潤玉有那個本事能欺壓自己——不願跟他一般見識罷了。
潤玉面不改色:“這世上萬靈都有難處,天帝也是萬靈之一。倘若本座全然做的了主,早已為防風集平反了。”
旭鳳想起自己從防風集回來以後,還催了潤玉好幾次,讓他去問父帝怎麽回事。他自己肯定不敢問,因為他是偷溜出去的,問了就相當于不打自招。但無論怎麽問,太微只推說等你們當了天帝再去管吧。
大長老笑呵呵道:“不錯,他們也是這件事情的犧牲品。為了止損,天界封死了那片區域。如果當年有防風集的人嘗試逃出去,會發現這是不可能的,慣于翻山的人會在翻過邊界前腳滑掉下去,善水的人會在游出邊界前突然腳抽筋淹死。只可惜好事被前任天帝他們攪了,‘天’也不好出手再抹殺幸存者。但是他們判定此事流傳出去,會引發混亂,所以歷任天帝都有責封死消息,否則便會被其制裁。”
旭鳳突然想到邝露自作主張去捉某個老頭的事情。這件事棠樾在彙報防風集之行時提到過,但當時他正摩拳擦掌準備把天帝拉下馬,沒有心情去管一個小神的作威作福。現在想來,也許她早就知道這些。
想到秘書都比當家主母知道的多,還是個兩句話說死丈母娘的秘書,旭鳳極為不痛快,但想到秘書都被自己的過失給坑死了,旭鳳也沒脾氣了。
他現在想的是,倘若事實真如大長老所說,那麽防風集之事就被徹底串了起來。四萬年前,陰皇掙脫封印,大封本就是依靠防風氏族維護法陣和陰皇自身意志維持,缺一不可,所以陰皇離開後,防風集立刻災變。上清天要求爺爺替上這個缺,但是爺爺不想死,還想耍小動作,于是被天判定威脅過大,直接抹殺。
然而還有一個問題。
為什麽下一任天帝,也就是他們的親爹沒有光榮殉職?
“本來下一個犧牲的應該是父帝,但是伯父不知與世尊達成了什麽協議,代替了他。黃泉大封之事無論是天界還是伯父本人都不願傳揚,恰巧那時爆發了天魔大戰,于是六界皆知,他死于戰場。”
大長老接話道:“玄武雖然也是神族,但是它和清氣的适配程度自然比不上應龍,而且那邊維系封印的法陣壞掉了,他維系不了幾萬年,所以現在輪到陛下了。”
潤玉的神态一片淡然,仿佛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旭鳳立刻冷漠道:“那也是‘天’與神族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置喙。”
大長老嘆道:“陛下難道甘願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難道就沒有半點血性,沒有半點掙脫束縛的想法?”
旭鳳道:“若是真正的蚩尤同我說這些,本座還會考慮幾分,你就算了。”
大長老道:“哦?”
“本座承認你曾經是人族的英雄,竟能以凡人之軀對‘天’發出抗議。可你如今已經被混沌所侵蝕,想法甚至都已不能自主。你敢保證你現在所謀的一切全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嗎?”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地拔劍出鞘,當他直接地指出了“所謀”二字時,他的殺意也直直地指向了大長老本人。
大長老老面不改色道:“人生在世,這許多事是出自自己的意志,還是出自不可言說的無形意志,本就是不可分說的。”
他說罷,擡手,向上一抛,一物驟然以二人反應不及的速度直沖天隘。下一刻,挾卷着黑塵的流星轟然墜入那道縫隙,在空氣中摩擦出暗紅的光。
旭鳳認出來那是魔尊的信物隕魔杵,他也曾經把這東西拿在手中把玩過,但當時只當它是個橙武,沒看出它還有什麽特殊功能。他警惕地注視着遠處那道撕開成裂口狀的縫隙,猜測隕魔杵和血海有關。
也許是一把鑰匙,也許是一樣信物。
可是血海裏面除了混沌還有什麽?
沒有想象中的山崩地裂,也沒有黑雲壓頂,血海那條裂縫的上空依舊風平浪靜。
但旭鳳卻驀地心生警覺。他身形疾動,霎那間便後退了數丈——他戰鬥的風格一向是只進不退,以戰止戰,之所以後退,是因為他本能地察覺到那樣東西不是他現在僅剩的一半戰力可以抗衡的。
甚至巅峰時期也沒有十全的把握。
就在他身影暴退那一剎,他看到裂隙的上空出現了一道隐約的巨大黑色虛影,仿佛是某種隐匿在混亂氣息中的巨獸,狂暴地呼嘯着,俯身下來。
然而它還未來得及作威作福,遠空中忽地飛出一道赤紅的光,直挺挺地穿過了它巨大幽暗的輪廓,砸入了它來處那道縫隙下的無垠血海之中。
那道影子頓時停滞在那裏,仿佛在發呆,緊接着其形便伴随着某種若隐若現的“嗡嗡”聲,緩緩隐沒在了虛空之中。
旭鳳察覺到那股壓迫的氣息突兀地消失了,随着虛影的失蹤重歸血海。
片刻後,一物就如被村口老漢随手扔出去的啃剩玉米棒子一般,“撲”地落在他眼前的地上,激起一小绺灰塵。
大長老面色鐵青地看了看地上的隕魔杵。他擡起頭,緩緩順着紅光飛來的方向望過去,就看到了很遠處立着的一個渺小的白影。
空曠的古戰場間,白龍女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替我跟神厄說聲不好意思,我把她爹的遺物扔出去救命了。”
大長老面色微變道:“伏羲遺血,你竟然就這麽随手扔出去了?”
白龍女道:“不扔出去留着炖湯喝?”
大長老沉默片刻,緩緩道:“你能這麽快找到此處,是老夫疏忽了。”
“你那幾道禁制對付不了上清天,連天界也不能打發得了,也就欺負欺負我這孤苦無助的老母親了。”
老母親?
盡管不是時候,旭鳳還是忍不住有那麽一瞬回想起他鳥生中吃過的最大的一次虧。一直到現在,天後出軌被捉奸在床,惱羞成怒捅了他哥的故事還是六界人民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
想到此處旭鳳更憤怒了,媽的,老母親,他就是故事中的老父親!
***
魔界的衆魔并不知道魔尊為什麽從天界跑了回來。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魔尊是良心發現,意識到自己占着魔尊之位不幹事實在是有愧魔民群衆。然而過了兩天,他們看着癱在兔人小姐姐大腿上爛醉的魔尊,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要打工的。
衆城王只得繼續團結在以大長老為核心的元老會周圍,日夜祈禱魔尊突然對魔界失去興趣,早日回到他家漂亮哥哥的懷抱。
城王們的日子沒消停兩天,魔尊又開展了一項新的群衆活動——海選魔女和小妖精陪他喝酒。
那日真是魔山魔海,鑼鼓喧天,光魔尊那一張冷然的俊臉杵在那裏,就引得婦女同志們摩拳擦掌,踴躍報名,為魔尊排憂解難。
一衆人美胸大的小姐姐中,魔尊擡手一指,選中了正一臉淡定地往人群外面擠的白衣女子。他越指,那個女人溜得越快,衆魔問要不要把她捉回來扔到魔宮裏,魔尊很有風度地拒絕了。
第二日,他親自拜訪了白衣女子住的白塔,絲毫沒有掩人耳目的意思。
辣個女人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衆魔都知道她是大長老的親戚,不長居魔界,只是偶爾回來住兩天。大長老的親戚倒也不是碰不得,只是魔宮的美人千千萬,魔尊怎麽愣是看上了個最次的?倒不是醜,只是有些平平無奇,年紀看着也遠超過了少女的範疇。
喜歡追求熟女倒也無妨,但問題在于,雖然魔尊和天帝吵翻了,他倆不是還沒離婚麽?
就在魔族為下一次天魔大戰的可能性而惴惴不安時,魔尊已經醉倒在了白塔裏。他仰躺在長椅上,迷迷瞪瞪地伸出手,想去夠白龍女的臉,卻被她輕柔地推開。
白龍女又等了一會,忍不住道:“尊上何時離開妾身的寒舍?”
旭鳳含混道:“怎麽,你看不上本座?”
白龍女:“……”
旭鳳沒等到回答,也沒有再問下去,繼續逼逼:“你是一條龍?”
“嗯。”
“白的龍?”
“嗯。”
“哦。”
“……”
“那日見到本座,你跑什麽?”
“妾身面目可憎,不堪入目,不好污了尊上法眼。”
“你不愛給人看?”
白龍女沒有回答。旭鳳自顧笑了一下,咕哝道:“你們龍族都這麽自閉,不愛給人看?”
他說完這句話,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發出均勻而舒緩的呼吸聲。
白夫人盯着他,看了很久,确認他睡着了。
她想了想,順手找了塊抹布,蘸了水,在他臉上敷衍地敷了幾下。但旭鳳在醉後并不能察覺她惡劣的服務态度,他極為舒适地眯起了眼,慢慢地蹭到了她的大腿邊上。
白龍女見小動作卓有成效,把抹布往邊一抛,然後試探地用手湊近旭鳳的臉頰。她正要撫上去,卻被旭鳳一把推開,險些被掀翻在地。
白龍女吃驚地後退兩步,就看到旭鳳掙紮着坐了起來。他的目光只片刻的迷離便清醒了過來,面色鐵青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踉踉跄跄地沖了出去。
這一看就是穿幫了。白龍女幾乎以為自己任務失敗了,然而沒過幾天,她就收到了魔宮裏送來的東西。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又過幾日,旭鳳開始邀請她趕集和踏青,似乎在專心致志地泡她。
白龍女提醒道:“尊上尚有家室,不宜與妾身來往過密。”
他們此時正處在人間的某處畫舫之上。旭鳳盤膝坐在白龍女旁邊,惬意地眯着眼,聞言便反問道:“什麽家室?”
“天帝。”
旭鳳慢慢地笑了,他擡起一只胳膊,攬住了白龍女的腰,桌上立刻就出現了紙筆。然後他提起筆,邊寫邊道:“那我與他退了婚,再與你來往過密,好不好?嗯?”
他那聲低沉的尾音帶着微微的酥麻,白龍女離他已經不算近,卻還是覺得耳廓處傳來一陣電擊般的震顫,她暗罵一聲,拼命回想炭烤鳳翅的口感。
那張小紙條上洋洋灑灑幾行字,太草了,白龍女沒看懂,但天帝應該看得懂這份離婚協議書。她眼見旭鳳一打響指,這張紙條便無風自燃,從頂部一直燒到他指尖,沒留下分毫灰燼。
她知道這張紙條很快就會出現在天帝的案頭。
白龍女一直看到這張紙條燒完,才不急不慢道:“天帝會很傷心的。”
旭鳳冷笑一聲,拿開了摟着她腰上的手:“他有什麽好傷心的?他白玩了我那麽久,還設計逼死了他的畢生之敵,他可高興死了。”
“難道那不是個意外?”
旭鳳無話可說。他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剛舉起夜明珠雕成的酒杯,還沒送到口邊,便被一只白皙微涼的手按在了杯口。
白龍女微微嘆了口氣,道:“別喝了,醉酒還要把你背回去。”
旭鳳看着那只手,有那麽一瞬的恍惚。他放下了酒杯,雙手握了上去,喃喃道:“背回去?不用了。你們龍族真是一樣的愛管人閑事。”
出乎意料的是,天帝并沒有立刻閃現到魔界來就離婚後的財産分割問題進行商榷,也沒有軟言軟語勸他回去。他既沒有來信,也沒有來人,仿佛那張紙條發送失敗了。
旭鳳也沒有一定要求天帝登報公布離婚的意思,他就在魔界不疾不徐、有條不紊地泡着另一條白色的龍——旭鳳拒絕承認這是替身,人的審美是不變的,看上類似的生物很正常。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白龍女時常給他一種錯覺。
一種熟悉和安寧的錯覺,能夠安撫他躁動的魔氣,甚至吃藥的頻率都慢慢降低了。
出于這種親密的錯覺,他對白龍女的信任一日多似一日。白龍女雖然常勸他少喝點,但是也攔不住他,終于有一日,他在白塔中喝出了原形。大鳳凰在凳子上團成一團,腦袋塞到肚子底下,嗚嗚地道:“他欺負我。”
白龍女把鳳凰的尾羽打了個結,敷衍地同情道:“太慘了。”
“他利用我逼死了我的母神,而我甚至沒理由向他問責。”
“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她罪有應得。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太聰明了,連個問罪的理由都沒給我留下。”
白龍女緩緩地探出手,順着它的羽毛一路摸下去。所經之處,她的手掌間放出淡淡的白霧,然後她道:“對不起,我以後不讓你難過了。”
旭鳳沒有留意她人稱上的轉換,他變回人形,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她身上,笑哭道:“不用了,你哪回不是騙我?”
他抹了抹鼻子,接着道:“說要帶我去洞庭湖玩,我等了一天,你也沒來。問你會不會一直喜歡鴉鴉,你說會,然後轉過頭就不和我說話了。”
“哪有做兄長的這麽騙弟弟的?”
他最後繃不住了,一邊說一邊哭,像個攢了半輩子家産都被小婊子卷跑了的老實莊稼漢。
白龍女什麽也沒說,只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試圖讓自己帶給他的感覺更像那個卷錢跑掉的小婊子。
她剛把旭鳳弄到床上,身後的門便開了,一個魔卒氣喘籲籲地單膝跪地,大聲道:“尊上!天帝帶着五方天将闖入禺疆宮尋尊上,說要給尊上賠罪。焱城王見打不過,便将尊上在白塔的事情招出來啦!現在天帝馬上就要上來,請尊上做好準備。”
說罷拼命朝白龍女擠眉弄眼,示意她趕緊藏進衣櫃。
旭鳳躺在床上正吸鼻子,依舊死死拽着白龍女的袖口,聞言不耐煩道:“什麽天……天帝?讓他滾。”
說罷猝不及防地将白龍女拽倒在床上,拱進她懷裏,額頭抵在她胸口,低低道:“哥……”
魔卒:“?,???”
你哥還有胸的嗎?
魔卒正在目瞪口呆,就聽身後有人平靜道:“你先下去。”
他回過頭,就看見天帝綠光油油地站在門口,背後是幾個表情一言難盡的天将——好嘛,捉奸就捉奸,還帶着馬仔來。
旭鳳皺了皺眉,将“潤玉”抱得更緊了一些。他那高冷的哥好容易願意纡尊降貴哄哄他摸摸他的頭,他懶得理會旁邊嗡嗡亂叫的蒼蠅。
白龍女艱難地在旭鳳的熊抱中擠出來,袖子還被鳥爪勾着不放。她攤手道:“喝多了。”
天帝身後一名新提拔的天将皺了皺眉,道:“陛下成婚後從未對他人有過越矩之舉,天後怎好如此……”
天帝徑直走了過去,神情不辨喜怒:“旭兒,回去吧。”
旭鳳閉着眼,一動不動。潤玉垂眸看了一眼他拽着白龍女袖口的手,一手攥住他的掌心,另一只手緩慢地、逐根地将他的手指從那截雪白的袖邊上掰開。
“滾。”旭鳳掙了一下,口中吐出這兩個字。
天帝不理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只手從白龍女身上摘了下來。
然後他一手挽上了旭鳳淩亂的黑衣下露出的那截雪白的後頸,另一只手去攬他的膝彎。
下一刻,在所有人——包括旭鳳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那柄從不離身的劍出了鞘,刺穿了天帝的胸膛。
這一下不僅僅是紮心,還帶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刀意,帶着熊熊灼燒的鳳凰神火注入了他屬水的龍體,天帝當場就吐了血。
此時他背對着帶來的馬仔。旭鳳還迷迷糊糊正試圖分辨這個一臉血湊到他眼前的碰瓷老賊是誰,白龍女正試圖擠出一個引起夫妻鬥毆的情婦應有的尴尬表情。
潤玉臉上沒有多少驚訝之色。他最後一個表情是很輕微地向上揚了一下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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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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