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暗室內卷起一陣幽冷的微風。
一滴凝固的水滴卷着牆角石灰滑落在地。
太微半蹲在角落裏,忽然發出一聲怪笑:“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可這世上有誰不怕死?不說旁人,便說你自己,好容易爬上了天帝之位,到頭來落得如此下場,你甘心麽?”
潤玉淡淡道:“大伯便不怕死。”
太微頓時噎住了,一秒。
“是啊!”他咆哮道,“我怎就沒想到這聰明的法子,沒想起來跟他争着去充這個英雄好漢,為什麽我就一時腿軟眼睜睜把他放走了!死了的英雄和活着的長蟲,到底哪個好過哪個……”
前任天帝死後的某一個下午,失聯多日的廉晁忽然拜訪了他。
開頭便是一句沒頭沒尾,但是兩個人都聽得懂,也只有他們兩個聽得懂的話:“我要走了。”
他立刻條件反射地叫了起來:“不!”
廉晁道:“我已經同世尊約好了。”
多日來盤桓在他心裏的陰雲忽然散開了。他那時還小……後來他是這樣自辯的。
天帝失蹤後,上清天分別召喚過他們兩個人。按理說只有即将繼承天帝之位的帝子才有資格踏足那個世界,但先帝死(或者說消失)地太過倉促,他沒能留下立儲的诏書。
自那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他的兄長,卻也沒有主動提出要繼承。也許他在等什麽,也許他還在猶豫,總之他不承認自己在等着別人先開口。
太微呆呆地看着他,淚水順勢湧了出來:“兄長,填補大封的本該是我才對……”
廉晁搖了搖頭。他的微笑一如即往地溫和:“我是你的兄長,你還是個孩子。”
他的兩條腿在發抖。
他不是孩子,他已經是一條成年的龍了。
可是拒絕的話在嘴邊滾了滾,唇瓣抖了幾抖,死活就說不出那句“不,這件事是龍的命運,與你無關”。
他視野中模糊成一團的廉晁也看着他。
奇怪的是明明要死的是他自己,他卻在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
那天他看上去好像也有些感慨,聲音有些發啞,但他還是盡可能地柔聲道:“這件事情你我兄弟知道就好,不要告訴阿姚。”
“雖然現在她的實力還在你我之上,但她終歸是個女孩子。保護好她,不要讓她承擔這些,不要讓她害怕。受怕送死的事情,讓我們男人來就好了。”
“照顧好阿姚,讓她開開心心的,好嗎?”
***
不遠處的茅屋裏冒着燒沸水的白煙和濕木燃燒的黑煙。
一鋤頭砸進地裏,挖出一塊色澤飽滿、體态健美的紅薯。一只老手垂直拾走了紅薯,在麻衣上抹了一把濕土,然後反手把它塞進背後的筐裏。
他的額上也有泥印,頭發上粘着土塊,一張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說是麻木也好,說是閑适也好,總之是一種極為放松的表情。
然後他直起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把鋤頭搭在了肩上。夕陽下他的背影一點也沒有昔日天帝的影子,倒像個閑的蛋疼的鄉下老農,一把年紀仍不甘寂寞地出來躬耕太湖。
潤玉站地很遠,站在一棵粗壯的柳樹後面,看着那個松松垮垮的背影道:“讓她開心,他沒有做到。但是他始終信守對大伯的承諾,一直到最後一刻,他也沒有把真相說出來。”
父親真是個很難懂的人,潤玉心想,雖然對女人們都不怎麽好,愛意似乎也總是很刻薄,但是有些東西他卻一直獨自支撐着,這點零星的守護一直持續到了他謝幕的時候。
也許他早點說還更好。不過對于閉麥交流這種事,潤玉也是慣犯,故此也不做評價。
他轉頭,“你要去見他一面嗎?”
一滴淚水從旭鳳高起的顴骨上滑了下來。潤玉轉過頭,把旭鳳按在懷裏,把他斷斷續續的嗚咽藏進胸口。
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是我的錯……年輕時只覺得與同侪們駐防忘川,逍遙自在,總覺得還有大把的時間,懶得多陪她。每回輪休換班在天界住不了幾日就要回去。母神要我多留幾日,我也只作聽不見,反正她也不會強求。如今想來,倘若我多陪伴她一些,也許就能及時阻止她的瘋癫,也許一切不至落到今日的局面……”
潤玉低低道:“你還可以多陪伴他。”
“……不必了,父帝生平愛面子,想必不願讓我們看見他如此落魄。他自己恐怕不願看見我們兩個丢人現眼的東西。”
潤玉也靜了片刻,道:“其實我有時候十分地憎惡鄙視他,但有時候又很理解他。他也不能全然算是個壞人,就如他自己所說一般,他是個錯生在龍身上的販夫走卒,他……很多時侯只是太怕死了。不過如今再也沒有人會逼他去填封印,他也總算可以解脫了。”
旭鳳轉過頭道:“那你呢?你害怕麽?”
潤玉答道:“我有最想保護的人,如果你們能夠平安,我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遠處小農田上的老頭扛着鋤頭和斜陽,一臉皮肉松垮着,白毛胡亂地束着,褲管晃悠着,哼起了一首曲調陌生的小調。
旭鳳駐足靜聽:“他唱得什麽?”
潤玉柔聲道:“龍族求偶時唱的歌。這是龍族的古語,你有沒有聽說過……”
“我不會讓你死的。”
旭鳳突兀地,極鋒利地打斷道。
潤玉微分的雙唇頓在那裏,緩緩地閉上了,側目看着他。
“我是天帝的嫡子,生來就被人當作未來的天帝對待,我想要的,無需開口就有人主動送上來,養成了與世無争的性子。自以為是灑脫不羁,實則是懶散怠惰,結果就是到了不得不争的時候,陷入被動的局面。你應該明白這種感覺吧?”
潤玉沉默不語。
旭鳳抿了一下幹澀的唇,決絕道:“潤玉,我只有你了。如果你也死掉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我這一生一直在失去,我受夠了,這一回,我要與命争上一争。”
潤玉萬萬沒有想到,看個爹還能得出這麽一番結論。他開口道:“許多事情并不是你的責任,我們只是……太不走運了了。”
旭鳳凝眉:“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你不是最不肯認命的嗎?”
潤玉淡淡道:“我當然不甘心,所以我比你更知道結局的必然性。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辦法,我的辦法已經想盡了。”
他很平靜,旭鳳意識到他不是在安慰自己,他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潤玉是個很缜密的人,如果他說沒有辦法了,那就是真的沒救了。
旭鳳一時有些茫然,他遲疑片刻,終于提出了在心中擱置很久的那個計劃:“如果大長老所言不虛,那一位……”他左手指向夕照的上空,“其實有不犧牲任何神族便能控制黃泉,或者說血海的手段,但是如此一來,它自己便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潤玉陡然色變:“旭鳳……”
“但是現在我就是那個不穩定因素。”旭鳳靜靜道,“如果我被逼急了,去找大長老合作……想必那一位也不願看到……哎你!”
旭鳳聽到自己鳥脖子上傳來“咔噠”一聲脆響,他正沉浸在自己的狂熱計劃之中,毫無防備,被潤玉暴起一掌劈在了頸後。暈頭轉向沒來得及罵娘,就迎來了力道更大,來勢更猛的一記補刀,毫無懸念地向前撲倒,被行兇者接在了懷裏。
衆所周知,這幾日大殿下似乎很閑,游手好閑。
都覺得是天帝管得太嚴了,天帝人一失蹤,立即觸底反彈——今天爸媽都不在家,立刻就抄起魚竿弓箭木得人影了。看給孩子急得。
弓弦嘯鳴,入木三分,尚且嗡嗡顫動。
一只膘肥體壯的兔子釘在樹幹上,弓箭拔出時,被人拎着耳朵撿走。
棠樾正找到了河邊專心致志地洗兔子,四面八方忽然傳來了樹葉響動,一浪接一浪,簌簌響動。
不用擡頭也知道茂密的綠葉間有千萬點寒芒在閃爍。因為這是羽族的地盤,棠樾會心一笑,将兔子放在地上,朗聲道:“來者是哪位長老?”
樹梢上盤旋着落下一個一看就是反派的老頭。
“隐雀長老別來無恙?”
“大殿下有何貴幹?”
“和長老談一樁生意。”
棠樾跟着大長老步入羽族建在深林之間的一處行宮,擡眼一瞥就見根根一人合抱粗的棟梁都是整根黃花梨,就忍不住開始發愁,覺得這些年羽族實在是養得太肥了。不過他搞不定,他爹一定搞得定,黃泉的事解決了讓他爹自己愁去吧。
二人落了座,兩只小黃鹂銜來了茶盞,飛走時順嘴關上了窗。密室裏于是又剩了倆人——棠樾發現自己這幾日格外猥瑣,一直在跑密室,只不過今日這個是最重要的一環,最大的一股“助力”。
此一時彼一時,上一回見面還是對頭,沒想到還有和這老賊談合作的一天,棠樾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據我所知下個月的月初,風神水神訂婚之時,父帝一定不在。他提前囑咐過叔祖父代他出席,這件事天界許多人都知道。我猜測他那時要去上清天磋商黃泉之事。”
“他這些日到底在幹什麽?”隐雀問道。
“總之不會是什麽對我有益的事。”
隐雀嗤笑道:“天帝不在天界的時候多了,可他的地位何曾被人威脅過?”
棠樾從懷中掏出一物:“但是這一回不一樣,我得到了守衛天兵統領的支持。”
隐雀結果禁衛腰牌,上下查看一番,頗為意外:“這是我那死腦筋的小兒交給你的?你倒也有幾分本事,竟能說得動他。這種事上,他可是連當老子的面子都不肯給啊。”
棠樾對答如流:“之前不肯答應,不過是沒有萬全的把握罷了。”
“大言不慚。旭鳳都成不了的事,你竟敢說有萬全的把握?”
“有的,”棠樾道。“因為這一次父帝不在。”
隐雀嘲笑道:“天帝淫威遠播四海,卻連自己身邊都彈壓不住。天後勾結龍族謀反,太子勾結羽族謀反。”
棠樾正色道:“敗事者才叫謀反,成事者叫做舉義。”
“即便你能成,我羽族為何又要助你?如今羽族已經位極人臣,即便再輔佐一位天帝也并無助益,但若失敗了,卻要擔上天大的幹系。”
棠樾道:“我可以立下上神之誓。如果我成功即位,下一任的儲君,将由羽族繼承。”
“那你呢?”隐雀饒有興味地打量着他,“你本來就是儲君,來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麽?”
棠樾面無表情道:“長老也許還不知道。父帝大概,很有可能是真的有一個親兒子的。”
“當然,不是我。”
幼龍的角還沒長出來,腦袋上只有兩只鈍鈍的凸起。
它張開嘴巴,露出兩顆尖尖的乳牙,小小地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地在栖身的“柱子”上纏地緊了一些,兩只前爪将布料勾出幾處線頭。
腦袋細微地在衣料上動了動,奶狗一樣四處輕嗅,吻部發出細小而高頻的抽氣聲。
旭鳳看着它心滿意足地盤了回去,抱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他有些不适應地甩了甩胳膊,試圖把這條黏人的的生物扔出去,但是它不僅沒有被扔出去,看起來甚至也沒有被影響到睡眠質量。
他皺着眉頭問潤玉:“它在幹什麽?”
潤玉按住他的手,撸了兩下在夢中快樂地擺動尾尖的小金龍,輕輕道:“幼龍會根據氣息來辨認父母。它以為你是它的媽媽。”
“那它鼻子瞎了,”旭鳳冷漠道,“我不是它的媽媽。”
自從那天他一時腦抽喂了它一口玉米花以後,身上就多了一條金光閃閃的挂件。又瘦又小,老實且缺乏存在感,像一棵不慎粘在衣料上的蒼耳一樣,四只爪子扒着他的袍袖或者衣領,可以很久不挪動。
旭鳳嫌它礙手礙腳,胳膊搭在桌子上還要顧忌會不會把挂件壓扁(雖然龍不會被壓扁)。但是如果輕手輕腳把它摘下來,它很快又會偷偷摸摸地爬上去,用爪尖勾住他衣服。
好幾次想拜托潤玉把它弄走,但是想到第一次遇見它時的情景,還是沒能開這個口。
棠樾是在他狀态最差的時候被潤玉強行塞進了他的巢裏。
剛開始他直接無視掉了,很快他被奇怪的聲音吵醒,心煩意亂地把腦袋從翅膀下面抽出來,就看見這個東西在用小奶牙啃築巢的小樹枝。
據他對龍族為數不多的了解,它應該是餓了。
餓不死是餓不死,但是咬樹枝實在是吵死個人。數月以來,他第一次變回了人形,落地時黑袍在腰間袖口一束,幼龍扔在地上。
他煩惡地看着趴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生物,不想管它。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旭鳳忽然福至心靈,十分惡劣地擡起足尖,将一顆梧桐果球輕輕踢到了它的面前。
“吃的。”他淡漠道。
幼龍絲毫沒有懷疑後媽的惡意用心,還以為他是愛心投喂,張口就咬住了那個果球。毫無懸念地被塞了一嘴并不好吃的梧桐果絮,一邊手忙腳亂四爪亂蹬,試圖将梧桐絮吐出來,一邊困惑地看向旭鳳。
旭鳳看它一臉蠢樣地被糊了一嘴毛,惡作劇得逞地大笑起來。這是他許久以來第一次笑,與際遇無關,與得失無關,單純是因為這一幕真的很好笑,所以哈哈大笑。
小金龍雖然不知道他在開心什麽,看他笑得這麽高興,漸漸地也睜大了眼睛,露出了乳牙,傻乎乎地跟着笑了,好像眼前的壞人開心了,它也就開心了。
旭鳳笑夠了,正準備把梧桐果球拿回來,卻不料它吃了一次虧,居然又在梧桐果球上咬了一口,然後期待地看着他。
旭鳳愣了一下,笑意逐漸消失。
幼龍不解地歪了歪頭,恍然大悟一般,演技拙劣地做出被噎到地樣子,“噗噗”把梧桐絮往外吐,然後又擡起頭看着旭鳳。
旭鳳笑不出來。
旭鳳怔怔地看着它,一滴水珠從他的臉上落了下來,砸在了清脆的草坪上。
幼龍停下了表演,不知所措地看着旭鳳,小眼睛裏充滿了惶恐和困惑。
旭鳳最終還是把它抱進了荒廢已久的小廚房。
将心比心,如果小金魚的媽媽還活着,想必也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為了哄大人高興餓着肚子表演馬戲。
他順手把小金魚扔進一口盛着玉米花的鍋裏,自己從空櫃子裏翻找食材。等他好不容易找到鹽,就看到小金魚扒在鍋口,好奇地看着他。
他舉起鹽罐對着小金魚晃了晃,小金魚也擡起一只爪子,抓着一粒玉米花對他搖了搖,嘴角還粘着白花花的碎渣。
旭鳳抓起鍋一看,就這半刻鐘不到,一鍋玉米話只剩個底了,偷吃的小賊正扒在鍋沿上,搖着尾巴對他叫。
“你喜歡?”
小金魚張開了嘴巴,示意投喂,
“算你還有幾分眼色。我自己用鳳凰真火烤出來的玉米花,六界無人能及。”
旭鳳自賣自誇,同時又隐隐覺得對小孩子炫耀自己炸玉米花的技術有點過于傲嬌了。
他把小金魚放在自己肩上,幼龍從他肩頭探出腦袋,看着玉米花撲簌簌從他掌間落進鍋中,涼絲絲的尾巴擦着他的脖頸。
旭鳳反手摸了它一下,又摸了一下,然後手停了下來。
“可惜……”
可惜什麽,他久久地拖着,到最後也沒說出來。
然後這一切都淡化消失了。
旭鳳揉着脖子扶着床邊爬起來,發現自己已經被搬運回了在人界時的故居。外面傳來一陣陣菜香,但是沒有任何聲音。
他忽然無來由地一陣恐慌,推門而出,發現潤玉就乖巧地坐在門外的牆角,看書。
旭鳳松了口氣,同時懊惱道:“你打我作甚?”
潤玉頭也不擡地翻過一頁:“你再想下去,‘它’所覺,到時你連絲毫的機會都沒有,會直接被抹殺。”
“我想了好幾回了,也未見什麽天打雷劈,或者原地消失。”
潤玉把書放下,“很多人都會産生威脅到它的穩定的想法,但是有的沒有相應的能力,有的念頭不夠強烈。而你的意願再強一些,恐怕就達到它的警戒線了。”
旭鳳本想質疑,但想想自己爺爺的下場,把嘴閉上了。
……在清氣的地盤想都不能想,跑到魔界的地盤去想又容易直接被大長老捉去做核武器。旭鳳只是想和‘它’談條件,暫時沒有拉整個世界陪葬的覺悟。
畢竟,整個虛空都被破碎以後,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大概率整個宇宙就變成一團氣體了,無論第一個入侵的是清氣還是混沌。
但是他既然說過了不會讓潤玉死,至少不能想想覺得不可能就放棄了吧。
旭鳳頭一次覺得做神好難。
抓了兩把日漸涼爽的腦袋,旭鳳開始為羽毛掉太多會不會飛不起來而發愁,不過才過一早上就能禿成這樣?
他正在愣神,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定格,指尖挑着一根發絲,
“不要掉進粥裏去了。”
旭鳳“哦”了一聲,拾起勺子。
早餐是瑤柱海鮮粥。他舀起一粒幹貝,竭力把任何危險的想法從腦中清空出去,開始轉而認真思考救人這件事本身。要想救他哥一條小命,首先得先弄清楚ddl。
“世尊已經将大封破碎的時間推算出來了嗎?”
潤玉沒聽見一樣,安靜地喝粥。
旭鳳惱火道:“都到了這個時候,究竟有何交待不得的。”
潤玉抹了抹嘴,嘆了口氣道:“在天界的時間是下個月的月初。”
旭鳳神情一凜。
雖然也不算火燒眉毛,但時間也真不算多了。
“說起這個,父帝是向大伯保證過隐瞞真相,有口難言。但填補大封也算是個光榮的死法,你為何也要瞞着?”
“今時不同上古,古之大帝都是衆神至尊,實力彈壓得住各旁支神族。而我的時間還是太少了,只怕他們若知道了大封将破,恐怕第一個想的不是如何度過難關,而是做好充足的準備趁火打劫,到時樾兒和繼任者恐怕更為艱難。”
旭鳳凝重地點了點頭。他低下頭,半晌驀地按住潤玉的胳膊:“如今的境況不僅僅是要阻止大長老的陰謀,還要與‘那一位’作對。在這兩者手下都能全身而退的,我想到一個人……”
他忽然卡殼了。
潤玉靜靜地看着他。
旭鳳蹙着眉地抓了兩把頭發:“他是……”
他?她?他發現自己忽然想不起來任何細節,明明是個很重要的人,絕對不可能忘了這個名字,但現在他連這個人的存在都不禁有些懷疑。
一陣倦意陡然襲來。
潤玉道:“什麽人?”
旭鳳搖了搖頭,扶着腦袋站了起來,打了個呵欠道:“起來再說罷,我得回去再睡會。”
“這是第幾回了……”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閃而過。但是很快便被拖延症取代了。還是先睡回籠覺吧,下午起來再想。
他想着想着,就這麽睡過去了。
旭鳳在後頸輕微的酸痛中醒來,屋外傳來了陣陣菜香。
他想起來潤玉昨天在關鍵時刻把他打暈扛了回來,不由一陣火大。但是随即他就想到潤玉會不會已經在他睡着的時間內自己去白給了,吓得他彈跳出去。
還好,潤玉還在門口的牆角安靜地看着書,聽到裏面的動靜頭都沒擡。
他向潤玉問了問大體情況,覺得只靠自己确實難辦。戰神不等于一拳超人,戰神也沒有挂,要講究團戰,有難辦的地方當然要不恥下問,主動求合作。
但是現在他想不起來那個人的情況了,大概是挨了他哥沒輕沒重的一錘,加上沒睡醒的緣故。
回到卧室的路上,他的手突然無緣無故,莫名其妙有了自己的想法,脫離主體意識地狠狠一抽動,指尖在木質門框上削出一道焦黑的刻痕。
“怎麽了?”
旭鳳意識模糊地看着這道焦黑的凹痕就如同稀泥一般緩緩抹平,恢複原狀。
他閉着一只眼睛,無精打采道:“沒什麽。我睡下了。”
潤玉從外間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完好無缺的門框,手從背後搭上了他的肩膀,微笑道:“你起得太早了,繼續睡吧。”
旭鳳低低道:“隕魔杵……”
潤玉一愣:“什麽?”
旭鳳用最後的神智一把将他推開,嗓子裏發出喑啞不成字的怒吼:“來!”
下一刻,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柄散發着電光的黝黑鐵杵,壓抑的藍白色電光環繞其間,似乎蘊含着無盡的能量。
倘若把視角拉到室外,便可看到烏黑的天穹之間也閃起了霹靂的電光,似乎也在應和着這本應正由現任魔尊掌管的絕世神兵。
潤玉在旁邊看得呆了,這才想起來什麽,大叫道:“诶!別別別!”
旭鳳沒有聽到他的叫喊,因為他沒有意識,幾乎已經站着睡着了。在本能的支配下,他将全身的靈力都灌輸入掌中的隕魔杵。萬道恐怖的白芒應和着這柄小小的杵,在烏雲中彙聚一處,化作一人寬的雷殛對着木屋,他擎起的手掌傾瀉而下,将天穹映得發白晃眼。
仿佛被這雷霆一擊直劈在了識海深處,旭鳳遲鈍的意識驟然炸開,一道涼意從肉體深處直通腦髓,他驀地睜開雙眼,就聽到一聲響亮的“靠”!
雷霆與隕魔杵俱消失不見,首先感觸到的是耳鼻傳輸的暖風和鳥語花香,然後才是視覺的信號。還是那個小木屋,還是左手搭在門框上,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棂撒落一地春晖。
眼前一個灰頭土臉的白衣女子抓狂地捋着被電出來的大波浪。
唯有那道焦黑的指痕是真實存在的,并沒有消失。旭鳳的目光從手臂延伸到了指尖的刺痛感的來源處,再向上移至這道門,前方的客廳牆壁,背後的床畔桌角。
縱橫交錯,長短不一,每一個角落都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個無盡輪回的清晨中留下的焦黑灼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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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