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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春江有水

作者:酒無味

文案

錢可玉是穿越的,不過不敢折騰,他爹據說可是跟着路過的老道兒學了本事的!錢可玉更是不敢了,直到大嫂嫁進了門……

錢家老爹是遠近聞名的吝啬主兒,不過也是遠近聞名的好爹!

不過錢家的親戚,卻真是不大入流。

本文是種田文,家長裏短。

ps:待得春江有水,春江有水已入他鄉,那鴨呢?

內容标簽:歡喜冤家 穿越時空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錢可玉 ┃ 配角:錢可镟 ┃ 其它:種田文,1V1,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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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錢家,打賭

慶隆三年,風調雨順,又是一番好年景。

永安縣的西市盡頭,兩開間的石庫門面,清水磚牆,顯得有些莊重。影壁上,用楷書寫的黑色“當”字,竟是占了半堵牆。

兩側柱子上,特制巨大的絡錢兩串,懸挂在門前兩側。

兩門開的大門,圍着兩扇半人高的木制闌珊,稍許用力一推,就能推開了。大門上方,挂着一塊匾額,“錢家當鋪”。

門兩側,是一副對聯,“莫道上當不上當”,“切把死錢變活錢”。

一進門,便是一六扇屏風。

近六尺高的櫃面,只開了一個小窗口,四周都是以粗壯的木欄栅圍住,櫃臺的右側,固定着一個木梯子,拾級而上,竟也只能将将與櫃面平視。

錢家當鋪,可是這西市正街上的大當鋪了,足足占了兩間鋪面,不過去年年頭好,今年當鋪的進項也只是勉強,那也只是比起往年來的。

錢家當鋪,自錢來順的兒女都長成了後,錢來順就自家老小齊上陣,回了掌櫃的,回了夥計的,自家都包攬了所有的活兒,可算是省下了一筆不小的支出。

這可是讓同行大跌眼鏡,不過,說來也奇了,這錢家當鋪硬是撐住了。

入了春後,日子漸暖,天兒也比往日地亮得早了,錢來順一向秉持着“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行事風格,自然,錢來順才不會認為自己就是那蟲,被人吃的蟲。

天兒才大亮,錢來順就已經卸了板子,鋪子已經開門營業了。

随手操起算盤,敲三下櫃臺,并朝外搖三搖,驅趕“煞神”後,檢查了櫃面上并無一物,打着哈欠回後院吃粥去了。

就是連算盤,都給小心地放在櫃臺下的抽屜裏了。

錢家當鋪的這一日才剛剛開始,後院也已經傳來了響動,鍋碗瓢盆,好不熱鬧。

“爹,我聽隔壁的柱子說了,那家新開的包子鋪包子餡多皮薄味兒重,咱要不去買幾個回來?”錢可銀一屁股坐在桌旁,毫無例外地看到了桌上的薄粥,鹹菜。

不能再多了。這話,是錢來順時挂在嘴上的。

錢來順捧了一碗略滿些的薄粥,咕嚕咕嚕地先喝上了幾口,滿足地呼出口氣兒,“這日子過得可真是美啊……”

對于二子說的隔壁家的包子鋪,充耳未聞,無動于衷。

包子啥的,就算是全是肉且沒皮的,也誘惑不了他。

錢可銀哪會死心,他爹是個地道的生意人,一大早絕不訓人,等過了午時,可不得逮着被訓了。左右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錢可銀挨近他爹,又給複述了一通,将那包子誇得天上有人間無,不買那包子決計就是個缺心眼兒的。

但是他忘記了,他爹可是連缺心眼的邊兒都夠不上。

“你若是有銀子,你去買就成了,還能請爹吃上幾個……”錢來順小心地夾了一小撮的鹹菜,放在薄粥裏拌了拌,他最喜歡這樣子胡亂着吃,粥裏有鹹菜,鹹菜有粥味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若是有兩個銅板,還會在這兒叽裏咕嚕的!”錢可銀憤恨地端着一碗粥,灌了一大口,摸到碗裏的腌雞子,啪!手被拍了一下。

“那是玉兒的雞子!”

“爹,那碗裏不是有三個雞子!我吃一個!”一大早,心想不成,錢可銀可是憋了好大的火,火勢撩人!

“那是玉兒,你娘和你嫂子的!咱家的男人,可不能慣着!”錢來順想了想自己這個當家的男人都沒有吃雞子的機會,小子更是不能慣!

哭訴無門,自打過了十歲那年,錢可銀只有每年的生辰或是年節才有機會吃到雞子,至于多寡,還得看他娘的心情。

若是那日,他娘的心情甚是美麗,那就會偷偷地給他多加個雞蛋,不過,絕大多數時候,他娘的心情都是不大美麗的。

等錢可玉熟練地磕着雞子殼,咚咚咚咚咚,聽在錢可銀的耳裏,別提多刺耳了。

“二哥,你想吃新開包子鋪那家的包子?”錢可玉向來起得最晚,不過也只是比錢家人晚起一刻鐘罷了,這也是錢來順法外開恩了。

錢可玉還在洗漱的時候,就聽到二哥纏着他爹要吃包子,實在反常地緊了。二銀子從來都是懂事的,不曾如此胡攪蠻纏的,甚至還動了“怒”!

後院裏,就兄妹倆人,向來“有商有量”慣了。

“隔壁的柱子哥跟包子鋪的可是親戚來着,該不會是唬了二哥去買他們家的包子吧?”錢可玉想也不想地道,這事兒他娘早幾日前就說過了。

錢可銀撇撇嘴,“就你清楚來着,若不是柱子知道咱爹早上從不肯花銀子,還能讓我去買包子來着,他說若是我能一大早地去買兩個包子,就算他輸了,輸給我二十個銅板,那可是二十個銅板啊!”

“若是你輸了呢?”

錢可銀攤攤手,“輸了就給他做十日的小弟!還是要跟着去書院的那種!要知道我曾經也是書院的一小霸王,若是落得給人做小厮的田地,嗷——我不混了!”頗為地憤恨不平。

“拿你的私房銀子去買就是了,反正爹也不會出當鋪的櫃面……”

錢可銀:……

錢可玉:你該不會是沒私房銀子吧?

錢可銀:一個銅板算不算?

錢可銀:搞得好像你有私房銀子似的,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有幾個銅板來着?

錢可玉:……

錢可銀看着低頭默默喝粥的小妹,挨着腦袋,輕聲道,“咱一人一半?”

“切,那還不是我吃虧……我可是有四個銅板的!”底氣十足。

一聽說錢可玉有四個銅板的私房錢,錢可銀那可是兩眼放光,十分敬佩地望着小妹,一副“行啊,能在爹的眼皮底下藏了四個銅板”,死盯着小妹,直到盯出銅板來為止。

錢可玉悠閑地用過了粥,将雞子殼裏的蛋白給挖了個幹淨,才滿意地離了桌,回屋去了,錢可銀亦步亦趨地跟着。小心地從箱子裏的一雙半舊不新的鞋底裏,倒出四個銅板來,又小心地放回一個。

“咱一個屋子裏住着,我咋就沒有看到你放銅板?人小,心眼倒不少。”錢可銀小聲地嘀咕着,仔細地想着到底是何時藏了銅板的。

“你可別打我這個銅板的主意!”錢可玉關上木箱子,威脅道。

“帶着汗臭味兒和腳騷味兒的一個銅板,我可不稀罕……”錢可銀頭兒都不擡,小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來,荷包裏靜靜地躺着一個銅板。

“你還要用我帶滿臭味兒的銅板換包子吃……”

錢可銀:……

一早上別噎了好幾回了,不用想,今日應該是順利不大了了。

錢可銀虔誠地背着小妹,将那三個銅板裏裏外外給刷了一通,順帶着将自己的那個銅板也刷了一回。

錢可銀就是覺得心裏頭別扭,總覺得自己的那個銅板都沾着腳臭味兒。難不成只是待了一小會兒,就沾染了臭味兒了?

臨着出門前,錢可銀還拜了拜財神爺,這是跟他老爹學的,錢來順每日一早,都要拜拜財神爺,乞求今日的二十個銅板,手到擒來。

在錢可銀出了門以後,錢可玉規規矩矩地拿了個墊子,跪下,雙手合十,磕了三個響頭,“財神爺啊,那三個銅板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千萬保佑,要有去有回……”

錢可玉沒好意思提香火錢,聽說財神爺是最不缺銀子的吧,那麽香火錢應該也不缺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002 當鋪,包子

左等右等等不到錢可銀的榮歸,錢可玉換了一身長衫,擡腿就去了前頭的鋪子裏。

撩開正紅色的布簾子,就見錢家大哥錢可金坐在櫃臺後,三級的臺階上擺着一條高腳凳,正百無聊賴地望着白頭,巴巴地盼着來個人。

只是,望來望去,也只能看到屏風裏。當鋪的正中間,立着一六開的屏風,擋住了外頭來來往往的行人。錢來順正坐在屋子正中間的書案旁,手裏的算盤打的噼啪響。

錢可玉見此,并不去打擾她爹,擡腿邁上了三級木階,搬了條高腳椅子。這把椅子可是錢來順特意尋了木匠給打的,這還是錢可玉八歲生辰那年給打的。

可是下了大血本的。

若是用錢來順的話說,可是吐了好幾鬥的血,才換得了這把椅子的。

待得錢可玉九歲的生辰的時候,生辰禮卻是沒有了,只吃了碗長壽面,就算是過了。哪能年年過生辰都要大出血一通!

錢可金作為錢家長子,自然也是念過幾年書的,就是錢可銀如今也是跟着錢來順學着打算盤的。

錢家二子一女,都是識字的,啓蒙時,捧着錢家唯一的一本啓蒙書,由着錢來順自己教了。之後,就是連錢可玉也被穿着小子服,送到學堂裏,也是好歹學了兩年。

不得不說,錢來順對于認字識字還是有一定的執着的。這是大事兒,可不能摳着!就是給錢可金娶的媳婦,也是狠狠心花了大血本的,娶的是城東的一戶人家的侄女,不過是沒了爹娘,借居在城東的舅家。

錢可金的媳婦,孔氏,他的舅家一聽是城西的錢家當鋪來提親,可道是孔氏爹娘顯靈了,只是孔氏的舅家打着心思想要看看他這妹妹妹夫到底能多靈,故而要了一筆不薄的聘金。

自然,這些都是孔氏舅家的借口!不過顯然,那舅家早就以此說服了自己。

三日,錢來順只猶豫了三日,就下了聘,挑了最近的日子,就将媳婦給娶過門了。

錢家,向來都是錢來順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的地位從不被人動搖。

待得孔氏過了門,錢來順也只是冷眼看着,錢家當初下的聘金半個子兒都不曾帶了回來,孔氏的舅家收了銀子了,就是連裝都懶得裝,不過是一個破箱子,裝着幾件舊衣裳,就算是過門了。

孔氏的舅家連喜宴都不辦了,錢來順更是幹脆,只是讓大金子穿着一身紅衣,由着自家兄弟陪着,将孔氏接了回來,走着去走着回。待得拜過堂,這婚事就算是成了。

如此成親,也讓永安縣的百姓們大跌眼鏡,原本準備了好好地讨喜果搶喜糖的小娃子,不知濕了多少口水巾。竟是連個機會都不給!

一時間,惹了不少怨念。

隔壁鋪子的柱子他娘私底下時常念叨,真是一段不被人祝福的婚事啊。因為,就是緊緊地隔壁的,也不曾分到辦個喜餅。

初進門時,孔氏忐忐忑忑,錢來順也只是冷眼瞧着,不挑刺兒也不安排活兒。至于婆婆,金氏,則是萬事兒不管,每日的活兒都是公爹給安排好的。

都不用帶腦子。

孔氏有些羨慕這種日子,不帶腦子過日子。

只是成親都半年了,孔氏只被允了平日裏在後院忙活,還是不夠勤勤懇懇啊。果然是沒被公爹注意到自己的吃苦耐勞,若是拿出平日裏自己攢的那一兩銀子,會不會稍稍地被注意一點兒?

實在是沒有個能探讨的人,孔氏有些苦惱地搓着一家人的衣裳,唉喲,太用力了些,可別給搓破了。孔氏趕緊抖開了細細地瞧瞧,

呼,幸虧都是比較耐用的粗棉衣。若是連個洗衣裳的活兒都做不好,公爹指不定要覺得這買賣虧本了!

錢來順算完了昨日的帳,擺着一張臉,就一言不發地撩了簾子出去了,重重地甩了一把簾子。

“喲嚯,脾氣不小嘛。”

如是想着,錢可玉可是一字不落地說了出口,驚得一旁的大金子差點兒磕破了下巴。支支吾吾了半日,才道:“小妹,慎言啊!”

錢可玉随手撥亂了算盤,擾得大金子不知道自己小妹這是啥态度,這是受教了還是得繼續再教育?

“大哥,昨日生意如何?”

“還行,這幾日都有上京趕考的考生來當東西,還是死當!”大金子賊兮兮地道,眉開眼笑的,果真是生意不錯。

不過做他們這行的,生意雖說不錯,就如同巷子胡同裏的那家棺材鋪子一樣,都是不招人待見的。

“那爹做啥好像不大高興的?難不成是又被人坑了?”即使是錢來順這般小心小意的人,每年總能被坑個一兩回。是以,錢可玉才有此問。

其實,當鋪還真是比不上棺材鋪子的,誰敢去訛棺材鋪?

“慎言慎言!”大金子着急了,他爹向來走路都不帶響兒,說不得啥時候就站在布簾子後頭了。如是想着,大金子僵硬着脖子,雙眼盯着布簾子下頭,呼,沒有腳。

“喲,這是真的了?”錢可玉頓時來了精神,習慣性地将算盤撥齊整了,兩眼冒着金星,求普及。

實在不是她心狠,只是他爹持家有道,偶爾散散財就當是做了件善事了?他爹做善事的數目,向來是極小的。

“哪能呢,咱爹向來是小心謹慎,大筆的銀錢向來不眼紅,若不然,咱家能一日好過一日?”大金子對錢來順有一種盲目的從衆,因為他爹的意思,向來就是他們一大家子的意思。

一人就代表了錢家的意志,可見錢來順在這個家的地位!

“大哥,我這不是關心爹嗎?這一大早的,就擺着臉……”錢可玉有些讨好地道,大金子對着他爹時候,向來是問啥說啥,有問必答。

耿直地讓人懷疑,是不是他爹的種兒?

“往後記得可別在爹面前亂說話了,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許出口就是不吉利的!這一年才剛剛開始……”大金子苦口婆心,說着話兒,還伸手給三玉兒理理發尾,又是念叨了一番三玉兒的吃穿住行。

“錢叔,錢叔……”

總算是有人來救場了。

“大哥,小妹,爹呢?”二銀子攥着柱子的胖手,若是不注意,還道這是哥倆好呢。二銀子抽了空,給三玉兒使了個眼色。

“爹剛剛出去了,這是有啥事兒?”柱子是隔壁客棧的獨子,時常跟二銀子混在一處兒玩耍。大金子也只是頭略低,就能看到站在屏風旁的柱子,和二銀子。

柱子是時常跟着來當鋪的,久而久之,柱子也知道了,若是不想爬木梯子,只有站在屏風前,才能讓櫃面裏頭的人瞧見他。

“二銀子剛剛去買了倆包子回來,說是錢叔給的銅板,我娘都不信來着……”柱子仰着頭,指了指二銀子手裏藏不住的油紙包,還冒着熱氣兒。

還不待大金子開口,三玉兒就已經站在了那條高腳椅上,雙手趴在櫃臺上,恨不得一腳就踏在櫃臺上。“二哥,你總算是回來了,爹剛剛還問起你有沒有買了包子回來呢!”

二銀子嘚瑟地撞了下柱子,揚了揚手裏的油紙包,“嗳,到後院等哥啊!”

“走啦,走啦,一會兒我爹還以為我将包子都給吃完了。”二銀子不等柱子狐疑,就要攥着柱子的胳膊,就将人給往外拖。

“等等!”大金子算是聽明白了,這三人有貓膩,而柱子那副“錢叔呢,我尋錢叔找真相”的模樣,欲言又止,一看就是有滿腔的委屈急待哭訴。

柱子立馬回頭,可是櫃臺後仍是沒有錢叔的影子。認命地被二銀子攥着,轉到了屏風後頭,二銀子很熱心地幫着推開了木栅門,示意柱子邁腳。

“小妹!你們又在弄啥!你曉得的,爹的脾氣……”大金子嘴上實在是把持不住,忍不住又開始說教了。

“就是因為爹的脾氣這樣子,大哥你不曉得,外頭人可是說的那是……唉,我這個親生閨女都聽不下去了,這不,跟着二哥湊了一份子,勉強只夠買兩個包子了。大哥,難不成你也想嘗嘗肉包子的味兒?”三玉兒忍不住瞟了幾眼大金子,有些心痛有些不忍。“要不我少吃些,分半個給你?”

咳咳咳!

大金子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了,捂嘴猛咳了起來。

“都被口水嗆着了,可憐見的,能不想吃包子嗎?”三玉兒學着隔壁的柱子娘說話的語氣,伸出小手,貼心地給大金子拍着背。

待得大金子好不容易喘平了氣兒,兄妹倆又因着包子要不要吃,而争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003 後院,計算

一早上的喋喋不休。

“唔……二哥,包子有肉!”三玉兒口齒不清地道。

若是隔壁街坊進了鋪子來串門,見着了錢家兄妹雙手捧着包子,正吃得滿嘴流油,這包子可真是實在!

雖然是沒人來當鋪裏頭來串門子的,所以這兄妹倆才視若無人。自然,大金子也分得了兩口包子,嘿,肉包子餡兒的!

再多,大金子就直擺手了。

“我去給你們把風兒,你們快些吃,一會兒若是這個味兒散不掉……爹的鼻子可靈了。”大金子一邊在緬懷,這是多久沒嘗着包子味兒了?

二銀子抽不出空來應聲,只忙不疊地點點頭。

吃幹抹淨,打個嗝兒怕都是肉味兒了。不過,也幸虧這一個包子哪管飽的,打嗝怕是真的有些難了,只是鋪子裏的味兒怕是一時半會兒的也散不掉了。

“二弟,你打會兒算盤,一會兒爹回來瞧着你沒事兒做,又得挨訓了。”大金子就是這般過來的,只是他這個弟弟,好似比他以前都懶了些。

二銀子使了個眼色,“大哥,我去喝點兒水去去味兒!”

扣除了四個銅板的本金,兄妹倆人将餘下的銅板分了贓。

三玉兒淨得了八個銅板,外加一個包子。收獲頗豐的一個早上,雖然是提心吊膽了些。

不過小半個時辰,錢來順就踱着步子從後院進門了,先是照例去前頭的鋪子裏去坐鎮。

風平浪靜,待得錢來順捧起碗,“二十個銅板啥時候交出來?”輕描淡寫地道,好似不大在乎那二十個銅板的。若不是金氏離得近,實在是難以發現錢來順捧着碗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

不能在第一時間看見自家相公反常的婦人,都不是合格的媳婦。金氏向來是如此要求自己的。

高要求才有高回報,只是效果如何,卻是不得而知了。

“爹……”二銀子哀呼道,想想打個同情牌。

“二十個銅板!”根本就不給人活路了。

啪!長期的高壓政策,二銀子猛地将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霍得站起身來。

一家子齊刷刷地盯着動作粗暴的二銀子。

“哎呀,二哥這是做啥。”三玉兒趕緊将人給拉下來坐在自己的身旁,這倆人原本就是挨着一處兒坐的。“爹,你知道的,我們是有苦衷的,不過,爹應該也沒興趣聽的!”

錢來順夾了一筷子的蘿蔔,“苦衷嘛,柱子已經都跟我說過了……”

三玉兒被噎了好大一口,不過自小便是如此慣了。“爹,啥都不用說了,明早咱一人一個包子吧?算我跟二哥請客了!”

錢來順瞪眼,仔細地盯着自己的這一雙兒女,飯桌上頓時安靜了。

錢家的飯桌上,每日都有一盆葷菜,今日恰巧是蘿蔔炖豬肉,滿滿地一大盆。不過,桌上就那麽一盆子菜。

“咱家的三兒也孝順了,你爹真是欣喜至極,這不高興地話都說不出來了。二銀子,明日你可得早起哦……”金氏貼心地給錢來順夾了一大塊的豬肉,還小聲地說着,“咱家閨女孝順吧,孝順吧?”

錢來順看着碗裏的好大一塊豬肉,他知道,每回金氏煮肉的時候,都會切一塊大塊頭的,那都是留給自己吃的。

只是這一塊豬肉,怎能跟二十個銅板比!

“好咧,爹!明兒個我給爹和娘買包子吃!”二銀子脆生生地應了,絲毫不介意他爹正拿着眼刀子剮他。

錢來順在幾個孩子面前,向來給金氏長臉,十幾年下來,這已近乎于本能。

第二日一早,還不等金氏來喚人,打着哈欠出門了,順道地到隔壁去尋柱子了。

待得捧着熱乎乎的包子回門的時候,扯着嗓子喊人了,“爹,快來吃包子咯……兒子請您吃包子!管飽!”

二銀子也真是個舍得的,他爹和他娘一人兩個肉包子,其餘四人一人一個包子。

錢來順喝着稀粥,八個包子十六個銅板,算來這兄妹倆還剩下個本錢了?

大金子的媳婦,孔氏稍一擡頭,就見着自家公爹擺着一張臉,如此豐盛的早餐能沒能讓他開懷,心下要求自己更是小心。“娘,這包子給小妹吃吧,我不,不愛吃!”

結結巴巴地說完,才見着一家人都張着嘴盯着她瞧,孔氏為了增加說服性,努力地點點頭,“我真不愛吃這些!”

“就一個包子,推來推去作甚!這是你弟妹有心,吃着就是了!”不同于三玉兒捧着包子啃,錢來順則是用筷子夾着包子吃,吃幾口再喝上幾口粥。

後巷子裏。

二銀子數着荷包裏的銅板,“沒錯,是二十個!柱子,咱還打賭不?”

“我可沒有私房錢了!你家的包子可是我請客的,你可記得了!”柱子沒好氣兒地道,看着二銀子數銅板的樣子,心在淌血。

“我可是在書院裏念書的,難不成二十個銅板還能數錯了?怎就學了這副市井氣兒,我還能賴了你不成?”柱子不滿地道,不過二銀子絲毫不在意柱子說的話,猶自笑嘻嘻地小心地收好了錢袋子。

“咱這不是親兄弟明算賬,若是多了,我這不是還能還給你,不好多了你。”

柱子一聽可不樂意了,“你分明就是怕我少了你,說得倒是好聽……”柱子小聲地嘟囔着,誰讓自己輸給了人家,只能自認倒黴了。

柱子是隔壁如家客棧的許家的獨子。雖說是隔壁,卻也是隔了一條小巷子。許家可是起了三層,開了家客棧。後院則是自家人住着的。

二銀子倆人雖說是同年,不過柱子仍在文隐書院念書,許家人可是盼着柱子走科舉的。光是許家三層小樓,人家就有這資本。

為此,許家可是下了大本錢的,在銀錢上,自然是不會摳着的。

“你是從沒吃過苦,自然是不知道我過得苦哈哈的,這日子拮據啊。我啊,就是想着給我家小妹弄點兒好吃的……”抛開這回,這二人往常也沒少哥倆好的。

配着苦哈哈的臉,柱子也無話可說。錢叔如何,但凡是這條街上的,沒有不清楚的,也難為二銀子削尖了腦袋想着攢私房。

“我還跟我爹說了要買支新筆的,現在好了,啥都沒有了……”打小就不缺銀子,柱子自然從沒想過要攢點兒私房啥的,昨日的二十個銅板就已經是他的家當了。

跟你娘說,跟你娘說啊……二銀子耐着性子寬慰了幾句,然後,就分道揚镳了。

如此折騰了兩日,這兄妹倆各自攢了十個銅板。

頭一日,柱子一下學歸來,就到了當鋪裏尋了錢來順說了二十個銅板的收尾。錢來順向來謹慎慣了,又豈是柱子這個半大的娃兒能套出話來的。

至于今日的二十個銅板,說是柱子被訛上了也不為過。不過,這也不能怪二銀子,是柱子開口說出的賭約。

不過這回,二銀子若是輸了,也得給柱子二十個銅板。

賭徒的心裏,柱子也不過是想把昨日的二十個銅板給賺了回來,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004 娘子山,挖

清明前,妥妥地都是美食日。

二月春風燕子飛,筍芽絕嫩蚌肉肥。

一到二月,錢家後院就開始忙活起來了。依着往年的慣例,大金子就該領着一家子小的,上山去了。錢來順自然知道冬筍的味兒更是鮮美,只是,他本就不是農把式,在那地底下實在是找不出冬筍來,徒徒浪費了時間不說,天寒地凍的。

所以,錢來順就将主意打到了春筍,正值二月,春筍破土而出。

“西市已經有人開始賣春筍了,一個春筍就要一個銅板,那些管事模樣的都讓人一筐一筐地送……也就吃個頭茬鮮。”金氏每日都是掐着點兒地去西市,待得衙役來收攤位費之前,有些攤主為了省八個銅板的攤位費,少幾個銅板,也都便宜賣了,左右都是自家出産的。

有些農戶離得遠的,天不亮就出門了,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永安縣縣城,早早地将東西給賣完了,還能省下個攤位費不說,回去還能再做個半日的活兒。

雖說如此,金氏每日也能省下好幾個銅板。

錢來順深感,這個媳婦跟自己意外的合拍,如果平日裏不要拆自己的臺就更好了,不過看着媳婦的模樣,也不像是故意來拆臺的。

唉,無意的殺傷力才強。

“喔?春筍已經在賣了嗎?”錢家并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錢來順一聽就特來勁兒。

“可不,個頭可比冬筍小多了,可是半點兒不便宜。”永安縣的縣城裏,可是有不少的大戶人家,總之,都是不差錢的主兒。

離縣城最近的那個娘子山,就是馬車都要行半個時辰左右。

錢家,沒有菜園子,沒有雞舍豬圈,柴米油鹽都得花銀子買的,在這物價飛漲的年代,錢來順備感壓力,這麽一家小小的當鋪,也只能勉強地維持着一家子的開銷,且略有結餘。

看着二子撲騰騰往上竄的個子,過幾年又要去媳婦了……

盯着這個新娶進門的兒媳婦,肚子,只是稍稍瞄了一眼,還是要節流啊。

至于小閨女,他還是不看了,免得憑白地讓自己生悶氣。

“大金子,一會兒你将工具整整,明日一早,咱就去娘子山挖筍去,就跟往年一樣!”待得吃完飯,錢來順一抹嘴,吩咐道。

按着往年的慣例,是趁着鋪子還沒開門前,金氏留下來看家,錢來順駕着馬車将人送到娘子山山腳下,待得申時三刻左右,錢來順就會在山腳下等着。

自備幹糧,至于水,就着山上的小溪,一捧水就着喝着。

天才蒙蒙亮,三玉兒就被套上了一件灰撲撲的短衣,這還是二銀子穿小了的。短衣長褲,這還是頭一回上山時,錢來順看着附近的農戶做活時,穿的盡是這些短衣長褲卻是方便了許多,光是看着人家的春筍一筐筐的,自家一籃籃的,差距之大!

一回到縣城,就讓金氏連夜做了短衣長褲,自家人沒人一套。金氏得了吩咐,舉一反三地将褲腳邊留得多多的,若是短了些,就放些出來。

也虧得不是經常上山挖這個采那個的,若不然早就打滿了補丁。

三玉兒身上這條長褲,就已經打了一個補丁,在右邊的膝蓋處。

錢來順站在院子裏,看着各個屋子裏出來的人兒,滿意地點點頭,看着金氏的目光,更是火熱。

眼眸子一轉,見着孔氏仍是一身家常的衣裳,雖是陳舊了些,眸子暗了暗。

“我那裏也有一套短衣的,我這就給你去尋來,等得了空兒,再給你做一身。”金氏拉着孔氏進屋去尋那套舊衣了,錢來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想不疼媳婦,都難!

幾口就喝幹了一碗粥,不過今日都是要下力氣做活的,金氏昨晚就做起了饅頭,一大早就一人一個饅頭,在布袋子裏裝了十幾個饅頭作幹糧,不放心,包得厚厚實實的,說不得到了午間,還有些軟,這樣子才好下口。

娘子山,從城門口出了,一路往北,途徑幾個稀稀落落的莊子。永安縣往北,大多都是縣城裏大戶人家的田地,一個個莊子都圍了起來。

“別往深了去,就咱尋過的老地方,可別走了遠了,二銀子,你可看好你小妹了,別讓她瞎跑!”錢來順不放心地叮囑了好幾回。

錢來順最終還是揚揚馬鞭子,走了,天亮了,當鋪要開門了。

錢家并不是農戶出身,祖輩都居住在縣城裏,日子說不得好,也只是勉強度日。一代不如一代,倒是真的。

未冒頭及剛冒頭的春筍最鮮嫩,大約冒出土地一寸左右,再多春筍就顯老顯硬,因此發現春筍也并不算是一件易事。不過,這些都難不倒大金子。

大金子做事向來有板有眼的,自打第一年挖不到冬筍後,但凡是有了空,大金子就會到人煙多的山頭去,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農人挖筍。

這挖筍也算是一項不外傳的手藝,那些農人可不得讓外人給瞧了去了。每回都是遮遮掩掩的,這麽一來,效率低了不少,喊了好幾回,仍趕不走。

該不是遇上了個傻的吧?惹不起難不成躲不起,第二日就換了個地兒。

如此幾年下來,挖個春筍,倒是沒啥問題了。

“挖筍時,看這地上的土,泥土微微松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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