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帝都。
段廷上了年紀,入春頭一場春雨下來的時候就得了風寒,自此一直纏綿病榻。昱王妃最近一次回娘家侍疾那日,他才從昱王妃口中得知昱王與景王暗中聯手的消息。
段廷前一刻還出氣多進氣少,一聽到這個噩耗,氣得當場從床上爬了起來,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抖擻就趕去了昱王府。
“王爺怎可如此糊塗?”書房內,段廷指着昱王,老邁的手指直打顫,“那景王是如狼似虎人心不足之徒,你怎能與他共圖大業?”
昱王坐在椅子裏,面色凝然道:“自西夏大捷的消息傳回,朝中便一直有人上奏父皇,盛贊老六,說他天人之姿,不世之材,即使不堪大任,上陣殺敵也可做個将帥之才。正好慕瑜交還了二十萬大軍,這些人一個個就上趕着求父皇将兵權交給老六。太傅以為,本王應當忍下這口氣,眼睜睜看着二十萬兵權落入這個曾經被本王狠狠踩在腳下的兄弟手上?”
段廷沉着臉,反問道:“那王爺可知,這話最初是從誰那裏起的頭?”
昱王被問住。
段廷冷道:“據老臣所知,自護國公裴茂替秦王求情,惹了聖心不悅以後,朝中衆人揣測聖意,自此就再無一人敢替秦王說話,甚至連提都不敢提。西夏一戰以後,秦王帶着大周失去的故土霸氣還朝,固然大快人心,在朝臣百姓中贏了些聲望,但若背後無人推動,卻也不會有人敢去皇上面前提他,更遑論還是冒死替他求二十萬兵權。這事若是背後沒有人謀劃布局,怕是一出頭就得被打死。”
昱王醒悟過來:“是老三?本王中了老三的奸計!”
段廷閉了閉眼,沉重點頭:“王爺糊塗啊,這頭一個上書的人是戶部尚書何進,這何進乃是景王親舅。朝中黨系分明,這何進一上書,多少人就要見風使舵跟風?重點是,這些跟風的人裏頭還未必全是景王的人,不乏一些原本就看好秦王想要替他說話的。如此一來二去,這道聲音自然就成了氣候,就是要王爺你坐不住啊!”
昱王醒悟過來,當下氣得咬牙,恨恨道:“本王竟又一次着了老三的道!”
段廷嘆道:“不僅是王爺你啊,景王這更是一箭雙雕之計。”
“此話怎講?”
段廷當下仔細同他分析道:“要王爺你坐不住,與他聯手,此其計一也;暗中推動朝中大臣在皇上面前替秦王說話,捧殺秦王,此其計二也。但無論是其一還是其二,景王這都是要置秦王于死地的必殺之計。”
昱王隐約明白過來:“先與本王聯手,趁老六回朝以前先将他置于死地,即便失敗讓他僥幸還朝,以父皇對他的忌憚之心,也能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段廷深深點頭:“這等毒計,倒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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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王微怔:“太傅說的可是攏慈庵裏那位何氏?”
段廷意味深長一笑:“除了她還有誰?可惜她的對手一個個都以為她心如止水無欲無求,就連皇上也不例外,卻不知她求的東西多着呢。”
段廷話剛落,底下就有人來通報:“景王求見。”
昱王看向段廷,段廷心中略一沉吟,道:“殿下切記,不論他一會兒如何撺掇,您只管推脫手下無人。殺秦王這事,景王只會比您更急不可耐,殿下不如坐山觀虎鬥,實在不必親自下水濕了自個兒的鞋。”
說罷,段廷便轉身藏去了內室。
昱王這才讓人将景王請進來。
景王一進門,果真如段廷所料,一臉的急色,又急又冷,眼底還有一絲狠辣。
他一言不發坐下,将一封信扔到桌上:“看看吧。”
昱王狐疑地拿起打開一看,眼底閃過一絲冷笑:“三弟好手段啊,連趙修傳給父皇的秘信都敢截,都能截。”
景王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昱王又将信看了一遍,臉上露出不解:“本王倒是有一事不解,這趙修怎會暗中出京去抓淩非?還與父皇通信回禀?”
景王聞言,譏諷道:“這有何可不解的?趙修在大理寺中雖一直無法出頭,但他有幾分本事父皇心中卻是清楚的。淩非是前禁軍統領,武功高強,不派趙修去捉他,難道派朱秀那個敗事有餘的去不成?”
昱王不輕不重被景王一諷刺,當即薄怒,卻又聽景王接着道:“只是這淩非實在該死,他既受了你與本王所托,就該時時來信回禀着,但他一出京就音信全無,若不是本王今日截獲了趙修這封信,都還不知道老六已然擅自離開軍營,去了清泉驿!”
“如此天賜良機,竟要險些生生錯過!”景王緊緊攥着拳頭,冷道。
昱王心中若有所悟,這時反倒不疾不徐了,他将信紙疊好,又放回景王手邊,這才慢吞吞坐下,不置一詞。
景王沒等到他主動開口,又看向昱王提醒道:“大哥,老六只身離開了軍營。”
“嗯,你方才說了,本王聽見了。”
“難道大哥以為這等天賜良機還能有第二次不成?你我需得把握住這個機會,讓他永無還朝之日。”景王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昱王瞧着景王,心中暗罵:這頭奸詐的白眼兒狼,若不是段太傅提前給我提了醒兒,我此刻已然坐不住要着了你的道!
面上做出為難之色:“這公然派人行刺親王到底是大逆不道之舉,咱們既然已經派出了一個淩非,也就夠了,不宜再大張旗鼓追殺,要知道,人越多越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景王皺眉:“大哥糊塗!起初你我皆以為老六是随着大軍還朝,自然不宜大張旗鼓,這才暗中利用淩非。偏偏如今老六與大軍走失,若是在外頭遇見幾個亂賊,那也是他自尋死路,合該短命!如何能算到你我頭上來?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自然應當不遺餘力,派出的人越多越好!”
昱王吸着氣,裝作猶豫不決:“可我手中無人啊……淩非是從前的禁軍統領,有他在還不夠置老六于死地嗎?”
景王聽出昱王語氣中推脫之意,雙眸危險地一眯,目光若有似無掠過內室的方向。當下嘲諷一笑,就站起身來:“既然大哥畏縮怕事,我也不強人所難,告辭。”
畏縮怕事……昱王差點沒經住他的激将之法,只是想到段廷這會兒正在內室看着他,這才生生忍下了怒氣,虛僞地拱了拱手。
景王離開後,段廷緩緩從內室走出來,微微笑着輕捋胡須。
“太傅在為何事喜悅?”昱王不解地問。
段廷笑道:“景王中計了,老夫焉能不悅?”
“中計?”昱王大驚。
段廷緩緩點頭:“有人要引蛇出洞了。”
“引誰?”
“淩非。”
段廷分析道:“這秦王是能在亂軍之中活捉西夏王的人,景王心中必定明白,他派再多人出去,沒有淩非也成不了事。所以他這一回去,必定要傳信淩非,要淩非與他新派出去的刺客前後夾擊,再一次伏擊秦王。可惜景王卻不知,他這一出手,正正是中了別人的計。趙修這封信根本就不是給皇上的,而是給景王的。”
“誰?可是老六?”昱王分析道,“他不堪被淩非追殺,想要化明為暗?”
段廷沉吟片刻,緩緩搖頭:“化明為暗是真,但卻不是秦王。秦王既能活捉西夏王,怕是根本就不會将區區一個淩非放在眼裏。能用武力解決的事,他又何須如此迂回動用計謀?”
“那就是趙修了,”昱王分析道,“這封信是趙修傳出來的,必是他受父皇密旨去捉淩非,結果将人跟丢了,怕回京遭父皇責罰,這才想出了這個引蛇出洞的法子。”
段廷思索着,再次輕輕搖頭:“趙修是個有些迂腐的人,一輩子将忠君愛國放在前頭,這種人便是想得出這等計謀,也斷然不會以皇子性命為餌。再者,此計手法細膩,又深懷對秦王的信任,我總覺得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段廷說到此處,臉上露出豁然開朗之色:“沒錯,就是女子,而且還是一名愛慕秦王的女子。是她要主動出手,替秦王捉住淩非。”
“哦?”昱王笑了,“這個老六自出生起桃花運就旺,當年在京中就不知讓多少貴女神魂颠倒,沒想都窩囊得去西夏做質子了,還能帶個紅顏知己回來。”
“秦王殿下那身皮囊……”段廷笑道,“我若是女子,我都要為他傾倒,只是聽說西夏兩個公主為了搶他一死一毀容,就不知他此次帶回來的是誰家女子了。”
“那還不簡單?到時候咱們去城門口等着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段廷點點頭:“王爺能如此想最好,這秦王也不是個好拿捏的,這一局,王爺你且坐山觀虎鬥,冷眼瞧着秦王與景王過招便是。”
昱王深以為然地點頭。
……
時陌因帶着長歌,緩了行程,三日後才到得離清泉驿不遠的兩玉城。
時陌看到地界,瞧了眼長歌,似笑非笑道:“這名字倒是好。”
長歌臉一燙。
兩玉……
天上雙星并,人間兩玉誇。輕寒融秀幕,從此頌宜家。
不禁令人想起合卺交好。
“長歌覺得呢?”他偏還逮住她追問。
“……”長歌放下馬車簾子,一本正經道,“這個名字太風流了,不襯你我這等清心寡欲的性子,我們還是走吧。”
時陌笑了,眸光璀璨:“我可不承認自己清心寡欲。”
長歌:“……”
“兩玉……倒是挺符合我此時心境的,長歌,不如陪我進城看一看?”
長歌:“……”
感覺對話尺度有點大。
她忍不住嗔道:“咱們這樣走下去何時才能到京城?你也不怕京中無人做主,生了變數。”
時陌深深看着她,沒說話。
長歌在他的目光裏沒底起來,正要問他,忽覺背脊竄起一陣可怕的寒意,她還未反應過來,時陌早已臉色大變,猛地一把将她緊緊抱進懷裏。
長歌的臉埋在時陌胸膛,耳邊只聽得一聲巨響,讓人的心也為之狠狠一震。同時,她身子一輕,便被他摟着飛身出了馬車。
待她落地方才看清,她原來身處的馬車竟是被人生生用劍氣劈成了兩半。此時散在地上,噼噼啪啪破碎了一地。
她驚悸猶存,周遭又忽地竄出數百個黑衣人,個個黑巾蒙面,提着長劍向她與時陌攻來。
時陌眉頭一皺,将她一推,同時揚聲叫來蓁蓁和夭夭:“護住她!”
話落,他自己就親自入了戰局,他素日從不佩劍,這時袖中随意灑出幾支銀針,便根根正中刺客命脈,眨眼之間倒下十數人。他又順手從一人手中奪過一柄劍,劍氣一揚,遠處一群刺客還未近身,便被他震得吐血倒地。
數百個刺客瞬息之間竟死去過半,剩下一半見此場面皆被震住,舉着劍遠遠竟不敢靠近分毫,只敢虎視眈眈地瞪着時陌。
長歌正覺這場面有些好笑,身後忽地一陣風襲來,她只見得時陌猛地回身往她奔來,臉上神情瘆人,耳邊聽得蓁蓁和夭夭異口同聲驚叫一聲“姑娘!”自己脖子上一涼,已被人抵上了一柄鋒利的寒劍。
剎那之間,長歌已經知道身後之人是誰,是淩非。
但她來不及害怕,眼見着時陌一回身,他身後的刺客就猛地向他出手,她臉色一變,驚叫道:“別管我!小心身後!”
時陌頭也未回,眼底掠過可怕的殺氣,冷斥一聲:“白術!”
白術這便用盡全力,他雖不如時陌出手就是橫掃千軍之勢,但功力不俗,不過片刻,四五十個刺客在他手下竟無一生還。
長歌隐約間聽見了淩非驚訝不已的吸氣聲,而後,他冷笑道:“誰能想得到,天下人都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秦王殿下,其實竟是個隐藏的絕世高手,有萬夫莫敵之勇。秦王殿下你藏得這麽深,皇上知道嗎?”
時陌雙眸危險地眯起,沉黑的眸中藏着可怕的疾風驟雨,他将手中的劍随意一扔,“哐當”一聲落地。
“你放了她,我任憑你處置。”
“不……”長歌看着他的毫不猶豫和眸中堅定,心尖乍疼。
時陌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意已決,他對淩非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好!”淩非大笑出聲,“爽快!”
說着,便将自己手中的劍扔給時陌:“你先自斷右臂,算是定金。”
時陌擡手接住,長歌雙目一縮,就要上前阻止:“時陌,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剛邁出一步,肩上已被人死死扣住。習武之人看似随意的一扣,其實每一根手指都是落在她的要害,她當即疼得發不出聲來。
時陌眼中急速掠過一陣疼痛,看向淩非的眼底藏着殺意:“她沒有武功,你不必如此對她。”
“原來秦王殿下也會心疼自己的女人?”淩非嘲諷冷笑,“殿下難道忘記了?你對別人的女人下手時可比我狠辣千倍萬倍。”
淩非說到這裏卻又猛地停住,冷眼看向時陌,不欲再浪費時間:“動手吧!”
“好。”時陌如墨的眸子直直看着長歌,左手果決地舉起長劍。
長歌驚恐不已,激烈地搖頭:“時陌不要……”
長歌眼睜睜看着時陌手上的劍越舉越高,崩潰大哭:“時陌,你敢自斷一臂,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說着,她猛地拔下頭上的簪子,死死抵住自己的脖子。
時陌手上動作猛地停下,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急切攔她:“不要!”
淩非冷眼瞧着這兩人,不知想起什麽,殘冷地說了一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他話剛落,卻不料前一刻尚還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的長歌倏地轉身,電光火石之間就将簪子猛地刺進了他的胸口。
他目光一寒,正要向長歌出手,時陌手中長劍同時刺出,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擊他面門而來,同時一手将長歌輕輕推向一旁的蓁蓁。
蓁蓁接住長歌,眨眼之間擡眼,竟見時陌在短短數招之內一掌擊中淩非左胸,将淩非震得連連後退,直到數十步方才強行停下,卻也沒忍住一口鮮血“噗”地噴出。
時陌雙眸一眯,就要出手永絕後患。這時,眼風卻瞥見淩非身後乍然飛來一支箭矢,勢如破竹射進他後背。
淩非渾身一震,低頭看了眼從自己後背射入,又從前胸穿出的鋒利箭頭,不甘心地看了時陌一眼,迅速飛身離開,閃身進了周遭灌木叢林。
時陌不欲去追,擡眼只見遠處的趙修扔了手中弓箭,緩緩往自己走來。
……
一行人終究是進了兩玉城。
長歌白着臉,坐在馬車裏,聽到外面馬上,趙修對時陌說:“臣奉密旨暗中捉拿淩非,不想一路追蹤而來,竟是見得這等兇險場面。”
時陌的嗓音裏聽不出情緒:“是本王無能,有負趙大人所托,才會将她置于危險,往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臣不是這個意思……”
“這是本王的承諾。”時陌淡道。
長歌輕輕閉上眼,想起時陌舉劍自殘的畫面,渾身不住地發抖。
“姑娘冷嗎?”夭夭在一旁不停地替她添衣服,可長歌的樣子還是很不好。
長歌啞聲道:“我沒事。”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時陌掀起車簾,柔聲對她道:“你受了驚吓,不宜再趕路了,這裏有一家碧海潮生,我們先在這裏歇下。”
長歌輕輕點頭。
時陌扶着她下車,長歌腿軟,落地時沒站穩,跌進他懷裏。
時陌索性直接将她抱起,大步進了碧海潮生。
夭夭在一旁小心瞧着趙修的臉色,解釋道:“姑娘第一次傷人見血,受了驚吓走不動路也是有的。”
趙修看了夭夭一眼,沒說什麽,轉身進了客棧。
碧海潮生是京城最大的酒樓,此處的碧海潮生雖然不若京城那般奢侈堂皇,卻仍是本城最好的。在城中心的大片地裏修了別致的園林,外頭花木掩映,裏頭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甚是風雅,倒是有些大隐于市世外桃源的感覺。
時陌要了一個獨立的院落,抱着長歌大步走進。長歌輕輕靠在他懷中閉着眼睛,鼻間一路花香未斷,更極有層次。
再睜開眼睛時,人已經被他輕輕放在了床上。
他坐在床邊替她把脈,摸清脈象,好看的眉頭微微擰起。末了,輕嘆一聲:“長歌,不要害怕,你沒有殺他,你只是自保,而且不過是讓他流了一點血罷了。”
長歌聞言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以為我在怕殺人?”
上輩子,她連一個國都敢亡,殺人算什麽?
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是你毫不猶豫不顧一切的樣子讓我害怕了。時陌,答應我,往後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都不能再這樣子了,我不值得的……”
她說着,眼中一直忍着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時陌神色頓冷,一對上她的眼淚卻又什麽火都發不出來了,只能将她摟進懷裏,輕斥道:“永遠都不要對我說死這個字。”
她曾經就死在他的懷裏,他眼睜睜看着她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她那樣痛苦,而他卻沒有辦法救她。至今那可怕的畫面還會時常入他夢中,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他怎麽還能承受第二次?
“如果連你都不值得,那我不知道我這一生的意義是什麽。”他含笑輕輕擦着她的眼淚,可是卻怎麽也擦不完。
“時陌,你不懂……”長歌哭着,又湧出一波熱淚。
“不,我懂。”時陌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是我拖累了你,你本不該面對今日這等兇險萬分的場面,你應該是被嬌藏在深閨,要我小心呵護的,卻因為我落到了敵人刀下。長歌,我想,我們分開走吧。”
長歌眸光一窒。
他輕聲道:“我明日就同白術快馬啓程回京,你撕掉面皮在此處停留數日再走。那些人的目标在我,只要我離開,他們也就跟着走了。再者,他們也不認得你真正的模樣,你身邊還有蓁蓁和趙大人,足夠安全無虞了。至于我,你也不必挂心,除了你,無人可以成為我的掣肘。只要你不在我身邊,不論是景王還是昱王的人,我都不會放在眼裏。而淩非,他下一次出現之日,就是他亡命之時。”
長歌久久看着時陌的眼睛,含淚問道:“你就不怕我們這一分開,我就永遠離開你了嗎?你不是不相信我的嗎?”
時陌笑了,他将她鬓角一束微亂的頭發別到她的耳後,柔聲道:“可是比起得到你,我更想要你的平安啊。”
長歌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克制不住地大哭出來。
時陌,對不起。
我又要一次負你了。
這些人是景王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我把他們引來的。我知道他傷不了你,我只是想讓你心疼我無辜落入險境,然後主動提出和我分開走。
我只是想要你主動放開我。
如今你真的如我願了,可是我卻開心不起來,我好難過……
“時陌,你心疼我的樣子讓我好難過。”她哭着告訴他,她心底最真切的感受。
如果他不要這樣待她,是不是前世今生自己都不會這麽痛苦了?
因為這樣的他,真的讓她無以為報。
“傻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心疼你心疼誰?”時陌輕輕撫着她柔軟的頭發,在她耳邊笑着柔聲安撫。
妻子……長歌心中一震,而後驀地轉頭,主動吻上了那無數次讓她顫抖不已的唇。
兩個人心中都藏着千山萬水,這一吻如幹柴烈火,不可收拾。
直到長歌軟軟躺在他身.下,化成了一灘水一般任他索取,他那走失了十萬八千裏的神智方才勉強回來。
感覺到他的親吻漸漸帶上了克制,他甚至打算起身離開她,長歌忽地伸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嬌嬌軟軟地對他說:“時陌,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話落,長歌明顯感覺到身上的男人渾身一震,指尖下的軀體炙熱得可怕。他的親吻停了下來,緩緩看向她,目光震驚又灼人。
他就這樣看着她,兩人就這樣在分分寸寸的距離裏四目相對,直到長歌幾乎以為他用眼神就能将自己吃了,才聽他出聲,嗓音低沉得惑人:“長歌,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她笑了,将心中女子所有的矜持和羞怯全豁了出去,主動往他唇上親了一口,眸光湛湛地看着他,輕聲道:“時陌,我想給你生個孩子,想很久了……”
話還未說完,鋪天蓋地的親吻落下,她的神識就再一次被奪走。
“好,我們要個孩子。”他吻着她的脖子,她微微仰起頭,聽他一面親吻她,一面啞然出聲。
明明兩個人這樣近,可是長歌卻覺得他的聲音很遠,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他終于疲憊不堪跋涉而來,千瘡百孔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無力細想,只是下意識地好心疼他,心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捧起他的頭,主動去親吻他的唇,用自己前世今生所有的愛意去吻他,全無保留。
時陌激烈地回應着她,兩人的呼吸聲急促深重。緊緊相擁的兩具身子在床上翻滾,可是在長歌的手主動觸上他的腰帶時,他卻驀地将她的手握住。
長歌擡起水汽氤氲的眸子,不解地看向他。
明明她感覺到了他真的很想……
時陌神色堅定:“長歌,現在還不行。”
長歌真是好氣:“……”
現在不行就永遠沒機會了。
時陌嘆道:“我不能讓你承受無媒茍.合這等羞辱。”
無媒茍.合……怎麽會是無媒茍.合?!
這一刻,長歌真是好恨他不記得上輩子的事啊,她要怎麽說他才能明白?可是轉念一想,要是他真的記得上輩子那些事,帶着上輩子的執念,應該也不會輕易松口要放她單獨走了。
若是他有着上輩子的記憶卻答應和她分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早已識破了她的計謀,前方應該準備了更大一個坑等着她。
這樣一想又慶幸起來。
她眼珠子轉了轉,極盡撩.撥地依偎進他懷裏:“人常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我現在就想對你以身相許啊……”
他無奈笑道:“那也先要有媒有聘,在那之後我才能讓你以身相許。”
長歌心念一轉,果斷道:“那就今夜吧,星月為媒,義父為證。”
“星月為媒,趙大人為證?”時陌緊緊看着她,目光深得可怕。
長歌在他的目光裏,義無反顧點頭:“對,趁着義父在這裏,星月為媒,義父為證,我将自己嫁給你。”
……
白術去大堂尋掌櫃,時陌要他去包下這裏最大的一個院落。
掌櫃遲疑道:“不是在下不願意,只是咱們兩玉城的碧海潮生同京中的碧海潮生實則是同一個大東家,大周但凡有碧海潮生,最大那個院落都是大東家自己留用的,每日除了固定打理的兩個下人,從沒有人敢擅自進去,更遑論對外開放,在下實在做不得主。但除了那個院子,別的都好說。”
白術皺眉道:“我家主子就要那個院子,今夜他新婚洞房,旁人住過的他還怕委屈了新娘子。”
掌櫃聞言,連忙圓滑地拱手道:“那真是恭喜公子,賀喜公子了……”
白術知他在轉移話題,見他難纏,知道果然是沒辦法說動他了。當下便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見四下無人,這才迅速拿出一塊玉佩,遞到掌櫃眼前。
那是一方羊脂玉,最頂級的成色,只見它色澤潤白,光澤細膩內斂,尤其表面一層如将化未化的油脂,白度與脂度皆非凡品,足可見是羊脂玉中最上乘之物。
但真正令掌櫃一驚的卻不是這上好的羊脂玉,而是那玉佩上的兩個字——遠之。
當下,他神色驀地一斂,方才老油條的樣子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恭敬虔誠,他朝着白術拱手,低聲道:“原來是大東家,太好了,小的這就去準備!”
白術這才收回玉佩,卻見掌櫃走了兩步又回來:“方才公子說大東家今夜要大婚,可要準備什麽?我這就親自去買!”
白術淡道:“不必,已經有人去準備了。”
白術口中的有人正是夭夭和蓁蓁。
此時兩人走在街頭,夭夭興致勃勃,蓁蓁卻一臉凝重之色。
夭夭看了她一眼,拿胳膊撞她:“開心點啊,姑娘今夜要嫁人,你這個樣子可真掃興。”
蓁蓁看向她,反問:“你覺得姑娘是真心的嗎?”
“……”夭夭望天,“憑姑娘的智謀,若她不是真心,你以為這世上還能有誰能逼她不成?”
“你說得也有道理,”蓁蓁點點頭,“可是,若是她果真有心要嫁秦王,為何還要千方百計讓秦王主動松口放她?為了達到目的,還險些要了秦王殿下一臂。”
“不是沒斷成嗎?”夭夭翻了翻白眼,“姑娘做事一向胸有成竹,何時失過分寸?那些人你也看見了,根本不夠秦王殿下瞧的。再說,姑娘還安排了趙大人在暗處呢,萬無一失的啦。”
“是嗎?”蓁蓁反問,“若真的胸有成竹,為何後來自己被吓成那個樣子?我覺得姑娘可能是算到了秦王殿下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卻沒料到秦王殿下竟然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舉起了刀,他也好歹遲疑一下撐到趙大人趕來啊……結果弄得咱們姑娘又是後怕、又是自責、又是愧疚,這才會被吓得路都走不動。”
“啊?她真的被吓到了?”夭夭驚呆,“我還以為那她是裝的,只是想要秦王殿下心疼她啊。”
這下輪到蓁蓁翻白眼了,懶得理會她,徑自道:“我只是不知道,姑娘這個一面要遠離秦王,一面又将自己嫁給秦王,這是何意?”
夭夭“嗤”了一聲:“還以為你多聰明呢,這都想不明白,連我都知道。”
“你知道?”
“因為姑娘心裏是真的很想很想嫁給秦王,可是又很怕連累鎮國公府啊。她若是在京中嫁給秦王,那就代表着鎮國公府滿門上下往後都不得不陪着她蹚朝堂那池渾水,從今以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但在這裏就不一樣了,這裏她就是她自己,她只是一個陷入情網的姑娘,要将自己嫁給她心上的男子而已。兩情相悅,兩心相許,她誰也連累不着,誰也不必為她的情不自禁付出代價。”
夭夭說着忍不住嘆道:“咱們姑娘可真是個天才,這樣一個兩全之策都能被她想出來,可以說是不負如來不負卿了。”
蓁蓁聽夭夭所言,露出恍然之色,又忍不住心疼地嘆道:“不負如來不負卿,卻獨獨負了她自己。”
※※※※※※※※※※※※※※※※※※※※
想了想,還是三更放到一起發吧!
恭喜男主挖坑成功,恭喜女主成功落入男主坑裏~其實時陌的坑才剛剛開始,後面還有盛大的婚禮等着長歌~
小天使們,我的留言越來越少,一到權謀章節你們就都潛水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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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