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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串的螞蚱串了足有四五只, 個個腦滿肥腸, 臉上的肉的擠壓在一起, 宛如一張攤平了的拙畫, 鼻頭腫大,眼睛狹小,厚厚的嘴唇不停地顫動着,是一副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窩囊模樣。
他們癱坐在地上就像是一堆肉山,将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的,裹着一身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衣裳,然而并不合身的衣裳将身上溢出的肥肉勾勒得明明白白, 渾身散發着一種我很有錢,但我也很好騙的氣息。
他們在門口叫嚣得厲害,對着秦潇凄凄切切地哀求,可好似并不如何恐慌,毫無驚懼,相較于在乞兒巷戲弄幼女,他們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坐下來休息。
可是進了小院他們就安生了,也許是門口的侍衛震懾了他們, 也許是秦深面無表情地一直盯着他們看, 總是,他們閉上了嘴, 用鼻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氣,一雙小眼睛透過堆積的肥肉悄悄滴打量着他們。
秦潇對着這些人毫不客氣,狠狠地一拽繩子, 這個本來挨着坐的人立刻疊葫蘆似的在地上翻滾起來,她惡聲惡氣地說,“誰讓你們坐下地,我說了嗎?!都給我好好地站着!站不住了就算是給我跪下也不準坐!”
那些人此時兩股戰戰,能夠堅持到這一刻已是不易,哪裏還能站得住。
于是一直叫嚣得最厲害的人,毫不猶豫的地撲通一聲跪下了,還行了個大禮,嘴裏讨好又谄媚地說,“姑奶奶,祖奶奶,您人美心善,體諒小人坐在地上涼,那小人就跪着,跪着您看行不?”
“祖奶奶,”他一路膝行,黏膩又阿谀道,“祖奶奶平日飲的定是玉露瓊漿,才能長成現在這般仙人之姿,小人也不奢望,只求祖奶奶能不能再發發善心,賞小的一口水喝。”
他人看起來臃腫,動作倒是飛快,說話間就湊到了秦潇身邊,秦潇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聽得只覺惡心想吐,她一腳踩着那人伸出想拽她衣角的手,踩在地上,怒道,“把你的髒爪子拿遠點!”
秦潇嫌惡得不行,拿腳踩他都活像是腳底下踩着一團狗屎一樣,腳尖一踢,讓他順着爬過來的路又一路滾回去。
秦潇鞋底在地上蹭了蹭,又扳着膝蓋低頭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打了個哆嗦躲到長寧身邊,委屈道,“長寧,有人欺負我。”
長寧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問她,“既然他們犯了事,你直接把他們交給刑部的人就行,何苦親自帶回來。”
秦潇拉着她的手不放,團在手裏蹭了蹭,還要讓她摸摸自己的頭,她郁悶道,“本來我也不想管的,只是他們氣焰很是嚣張,竟然直言自己背後有人,還有很多的錢,刑部的人根本不可能關他們。”
“我一氣之下就沒把他們送去,不過是幾個臭蟲而已,我還不想治不了他們了,哼!”秦潇氣道,“有錢又如何,還能富可敵國不成,背後有人又怎樣,我背後還有你呢,會怕他們!”
長寧仔細看一遍他們,一身庸俗的富貴,氣質猥瑣谄媚,能夠這樣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的金錢和倚靠,想必是暴富不久,新得了靠山忍不住炫耀。
可是仙樂坊不過是一個歌坊藝觀,就算來往此地的都是富商權貴,也斷不會讓這班人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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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潇哼哼唧唧地湊在長寧身邊,抱着她的胳膊晃悠,秦深冷眼看了一會兒,實在忍無可忍地捏着秦潇的袖子把她拎到一邊。
他冷聲說,“你那雙手都摸了什麽,竟還來抱長寧。”
秦潇從她哥把她拽開的時候就懵了,直到自己孤零零站在一邊,長寧和秦深并肩而立地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時才回過神了,她疑惑又委屈道,“我摸什麽了啊?!我不就抓着繩子了嗎?!我可是你親妹妹啊,長寧都不嫌棄我,你竟然嫌棄!”
于是長寧回頭看了一眼她的手,然後慢吞吞地擡眼看她,秦潇滿懷期待地等長寧替她辯解,長寧卻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其實有一點嫌棄的。”
“不過只有一點點,”看秦潇幾乎都搖搖欲墜了,長寧連忙補上一句,“你找個地方擦一擦就好了。”
于是秦潇拽着秦深的衣服一通亂揉,然後發洩似的擠在秦深和長寧中間,沖長寧攤手乖巧道,“擦好了,已經幹淨了。”
長寧說到做到,伸着左手牽着秦潇,秦潇得意地看了一眼被她擠到右邊的秦深,心滿意足了,只是過了一會兒她才奇怪地想起,她在長寧右手邊,可是長寧為什麽用左手牽她呢?
自然是因為她的右手要來牽別人。
秦深可以因為秦潇抱着長寧毫不猶豫地把她拎到一邊,此時他被寄走了,卻只是低着頭看了一眼秦潇洋洋得意的表情,只低調而含蓄地微牽起嘴角。
長寧的目光跳過秦潇落在秦深身上,右手繞過秦潇後腰,在秦深腰上戳了戳,于是秦深把左手背在身後,握住了那根柔軟的手指,拇指食指捏着細細揉搓着,然後展開手掌,把小小的手握在手心裏,順着五指指根,十指相扣,緩緩合上手心。
把她牢牢抓在手心裏。
只是在那一群螞蚱眼裏,負手而立,嘴角噙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的秦深看起來更加深不可測了。
他們都打了個哆嗦,想被掐住脖頸的鹌鹑,立刻老實下來。
長寧低着頭踩腳邊的一顆石子,語氣随意宛如聊天,她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知道這是哪兒嗎,怎麽看起來怎麽害怕?”
也許是她通身的氣質淡雅溫和,那人對着秦潇混不吝地胡亂稱呼,對着她倒小心了些,咧着一口黃牙,眯着眼睛看她說,“不知道,可是看着這院子也忒簡陋了些,估摸着也就是普通人家,不過小姑娘你瞧着倒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就是旁邊那位小兄弟瞧着有些吓人,”他不滿道,“你一個小姑娘不懂,找護衛不能找這樣的,太兇,降不住,應該找個老實點的,好管教。”
秦潇嘿嘿笑兩聲,對秦深說,“聽見沒,連人家都看不上你呢!”
秦深不言,只背在身後的手捏了捏長寧的指頭,讓她安分些。
長寧倒是不以為然,她說,“長得好看就行,護衛是要日日出現在我面前的,自然是要挑我喜歡的長相,他這樣就很好,正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于是他們看秦深的眼色就變了,帶着一分看不起還有三分豔羨,目光下流地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道,“是,小兄弟模樣是不錯,性子也夠傲,看着他低頭的樣子,一定很帶勁。”
長寧撩起眼皮看他們一眼,狠狠地把腳底的石子碾進土裏,她語氣飄忽道,“是嗎,看起來諸位早已身經百戰了,正好我有事請教。”
“我待他一片赤誠真心,可他只去了一趟仙樂坊,見了一個會吹骨笛的女子,回來就神不守舍了,對着我就是這幅冷面,實在是傷人心啊。”
她低着頭垂着眼,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哀怨的模樣,秦潇沉思片刻,一腳踩在秦深的腳背上,但什麽都沒說。
那人早就被酒肉侵蝕了腦腸,不然也不會在大街上就沖秦潇叫嚣,他呸一聲,嘿嘿地沖長寧笑道,“仙樂坊的小娘們有什麽好的,不過也是個□□,睡着男人還要給他們銀子,嘿嘿嘿,哪有小妹妹你嬌俏可人兒啊。”
“來,那瞎眼的護衛不要你,哥哥疼你,哥哥好好疼你……哎吆!”他話還沒說完,秦潇和秦深同時動了,秦潇反手解下一個珠子捏在手裏彈出去,磕在他的門牙上,登時從大張的嘴裏飛出一顆沾血的門牙。
秦深手裏的竹簽削得極薄,繃出去的時候像一根拉滿了的弓弦,狠狠地打在他嘴上,崩松了一整排的牙。
他滿口血污的樣子看起來駭人極了,剩下一直裝石頭的人哆嗦得不成樣子,蹭着往旁邊躲了躲,窩成一團不敢動了。
“唔,唔,裏門,哩……”那人再開口說話的時候漏風,但也終于清醒了,知道自己撞了鐵板遇到狠人了,他抖成了篩糠,哆哆嗦嗦地問,“哩們嘶黑?”
“說了你也不知道,何必多此一舉。”長寧像是沒看到他的慘狀,語氣平常道,“那人給了你們多少錢讓你們買糧食,糧食都在哪藏着,一共多少,準備幹什麽用?”
“你老實交代清楚之後,我就把你交給刑部,再讓你背後權勢滔天的人救你出去,這不是輕而易舉嗎?”
“還是說——”長寧拖長了語氣,她擡頭看他們,“你們想一直呆在這兒?”
長寧并不能确定這兩件事的聯系,但這并不妨礙她詐一詐他們。
“不不不!”有人受不了了痛苦流涕道,“不關我的事啊,我就是個打下手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是老金說他找到了一筆大生意,能掙大錢,我們才跟着他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
他哭的鼻涕眼淚都下來了,一雙腿哆嗦着,眼看就要更加不可控了,秦潇嫌棄地大吼一聲,“給我憋回去!”
那人打個哭嗝,窩窩囊囊地又憋回去了。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忙不疊地紛紛指控老金給他們畫大餅,說要帶他們一起發財,他們才跟着他奉承他,不然就憑他着一身肥肉,他們指定不會跟着他,肥的像豬一樣,一起出門都嫌丢人!
老金噴了一口血,聞言難以置信地指着他們,“哩,哩們!”
長寧看看他們相差無幾的身形,沉默片刻,眼看他們都要為了誰才是最胖的大打出手了,頭痛道,“夠了!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要是這一切都是真的,你們就是叛國!”
作者有話說: 一點點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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