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四皇子一個人帶着長寧一行回族, 他又變回了那幅溫吞畏縮的模樣, 縮着肩塌着腰, 像一只闖進狼群的鹌鹑。

狼王已經很老了, 坐在王座上臉腰都挺不直,手上布滿了皴裂的老皮,顫巍巍地端起酒杯撒出來一半的酒。

可是他有一雙鷹一樣的眼睛,還有很多個年輕氣盛的兒子們。

草原上最大的一個帳篷,裝不下狼王在草原上留下的後代們,能過坐在這裏的,都是磨砺過爪子和獠牙的兇獸。

他們看着長寧的目光, 不屑極了,在這片實力為尊的土地上,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們都沒有放在眼裏。

甚至看着柔弱的長寧和窩囊的四皇子,也只是在知道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死了之後很憤怒,卻并沒有往他們身上想。

他們對自然有與生俱來的敬畏,更是視草原上的狼群為神明的化身,他們的族人死在狼群的口下, 是最崇高的歸宿。

四皇子深谙他們的想法, 隐下之前的蛇毒不報,只把一切推到狼群身上, 反正草原這麽大,在狼群口下,少幾具屍身, 也并非毫無可能。

他一頓稱贊,吹噓着狼王的英明雄武,歌頌着他的兄弟們的聰明才智,只把他們誇的天上有地上無,哄得他們開開心心的。

長寧卻在心裏搖頭,沒看出來他是個如此促狹的人,專門找別人沒有的優點來誇,聽起來就像是反諷了。

不過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是他能夠活這麽久的唯一依仗,也是他對別人存在的唯一價值。

現在輪到長寧來找她活下去的路了。

四皇子舌燦蓮花地游走在狼王的衆多子嗣間,飲水一般地灌着烈酒,皇子們瞧不起他,更加不能由着自己輸給他,氣勢如虹地灌下比他更多的酒,帳中擺滿了空壇子,讓人無從下腳。

老狼王就樂呵呵地做在高位,笑眯眯地看着,良久,他對着長寧招了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四皇子腳步踉跄,他側着頭,裝作不經意地點了下頭。

長寧端着一杯酒,舉杯敬他,老狼王擺擺手,“不喝酒,你過來坐。”

他下首放了一張空的酒案,上面放着些瓜果肉菜,卻并無酒杯。

長寧也不推辭,在他旁邊坐下,老狼王對着她态度和善,同她随意說着話,問她中原的風土人情,長寧一一道來,對于有些不能說的就含糊帶過或者推說不知,他也并無愠色,看起來就像個性情溫和的老人家。

一群熱血上頭大男人,除了和四皇子拼酒已經醉暈過去的,剩下的都是紅着眼睛噴着酒氣,自覺老子天下第一。

不是沒有人往這裏瞄,可是老狼王就算是老了,他也還是王,這些狼崽子們爪牙再如何鋒利,見着他還是要趴下。

宴盡人散,長寧摸了摸袖子中藏着的匕首,整理了一下衣衫,從東倒西歪彌漫着酒氣的帳中走了出去。

這一夜注定很長。

四皇子塞給她一把短刀,刀沒有鞘,握在手裏随時都可以揮出去。

他面臉疲憊地揉着太陽穴,聲音嘶啞地說,“這刀你拿着,今天夜裏不會好過,我放倒的那些人今天晚上不會起來了,可是剩下的那些保不準會起什麽心思,我和你的那些侍衛在外面守着,你也警醒些,要是有漏網之魚溜進來,你自己盡人事聽天命吧。”

長寧抱着短刀縮在帳中的角落裏,沒有點燈。那些人的來意簡直不加掩飾,先是胡言亂語地糾纏不休,然後就是硬闖,拾風婉拒,侍衛強留,做的滴水不漏。

但是沒有用,最後還是起了争執。

長寧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有人受傷了。雖然他們沒有手下留情,但是奈何鬧事的人太多了,他們□□乏術,還是讓一個人溜進來了。

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的腱子肉,眼露兇光面目猙獰,腳步跺在地上恍惚能夠聽到大地都在顫抖,他在帳中轉了一圈,在黑暗中盯着長寧的方向,目标明确地直奔她來。

他的手足夠有力,可是他也足夠輕敵。

長寧這雙手曾摘花穿葉,也曾潑墨弄弦,如今她握起了刀,刀尖指向身前的人,不退一步地,為生死而戰。

濃稠的血液飛濺在臉上的感覺,就像是雨天腐爛腥臭的泥土,髒污,不堪。

也許是來人沒有想過她會反抗,能反抗,這把刀很鋒利,也足夠快,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砍斷了伸手來擋的手臂,輕“啵”一聲,穿透他柔韌的胸口的肌肉,插進了他的心髒。

人生死一瞬能夠爆發出的力量足夠驚人,至少長寧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足夠的力量傷人。

一擊致命。

長寧握着沾血的刀,和一具涼透了的屍體獨處一室到天明。

天色破曉,天邊泛起了藏青色,一夜未睡的四皇子挑簾進來,看到地上躺着的屍體愣了一下,直到看到長寧無事,面色才和緩了些。

他踢了屍體一腳,啞着聲音道,“天黑,看錯人了,沒想到放進來的是他。不過也好,把他扔出去,至少以後他們再來煩你就該掂量着了。”

他說完也沒等長寧答話,自己拖着他的雙腳,倒拽着把他拖出去,地上的血跡也不管,就把這人橫扔在長寧帳門口。

他繞着屍體打轉,端詳了片刻,抄起一把刀,在他身上橫劈了幾下,然後後回到帳中,吩咐長寧,“衣裳先不要換,臉也不要洗,就這個樣子,等天亮了,聚起的人多了,你拎着刀出去轉一圈。”

“這裏以強者為尊,只要你足夠厲害,殺死一兩個這樣的小角色,沒有任何問題。”

長寧一夜沒動,僵成了一塊雕像,聞言摸了一下刀,問他,“這刀不會有人認出來吧?”

“不會。”四皇子腳踩着地上的血跡蹭了蹭,“這刀我沒在人前露過,你拿着吧。”

“行了,”他搓一把臉,努力睜着眼睛,“接下來應該沒什麽事了,我也該走了。”走到門口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話卻是對着長寧說的,“放那人進來是個意外,本來應該是個外強中幹的小個子,是我疏忽了。”

“你放心,類似的事情以後不會再有了。”

長寧沒說話,只是等到天光大亮,人們都湊過來看熱鬧的時候,拎起刀出門洗臉。

面無表情,又姿态矜貴的柔弱女子,臉上帶着迸濺出的血跡,衣裳上大片的血紅,拎着一把翻着冷光的刀,刀尖在地上摩擦,發出細小刺耳的鳴聲。

拾風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替她打水淨面。

羌國人面色各異地打量她,卻沒有人攔下她擋她的路了。

冰涼的水沖洗着臉龐,帶下絲絲縷縷的血跡,長寧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只是一夜而已,她已經覺得陌生了。

背後去突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叫她,“喂,你還挺有膽量的。你看我怎麽樣,我跟着你,你給我口吃的就行。”

長寧臉還濕漉漉的,就扭頭看她,一個小姑娘,應該和安兒差不多大,很瘦,個子也不高,但是眼睛很有神,像一頭倔強的鹿。

她叫鹿鳴,留在了長寧身邊,幫長寧做事,長寧給她糧食養活她和她娘。

這個小姑娘也是狼王的子嗣,可是在這片草原上,女子總是地位低微的,況且狼王子嗣太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她小小年紀不僅要想辦法養活自己,還要照顧她多病的娘,養成了一幅無所畏懼的潑辣性情。

不過也是多虧了她的這幅性情,能護着她和她娘安安穩穩到現在。

熬過最初那段時間,剩下的日子便好過許多,長寧孤身前來并非毫無準備,她對于要做的事情,早已有了計劃。

大郢正如長寧所說的一般,這一年南澇北旱,天災不斷,春耕一滴雨都不曾落下,夏日炎炎,河流幹涸土地龜裂,秋雨連綿月餘不覺,冬日大雪入蓋,冰凍三尺晝夜不化。

百姓顆粒無收,家中餘糧傾盡,黎民流離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但是朝廷早有預料,應變起來游刃有餘,朝廷開糧放倉赈災,調糧價殺貪官,十萬石糧食盡數拿來赈災,國民上下一心,節衣縮食共度難關。

即便是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皇上也絲毫未曾消減過軍備,送去邊疆的軍糧冬衣只多不少,既不缺斤少兩,也不以次充好。

同年,秦深率軍出征,陸續征戰周邊小國,有勝有敗,但至少大郢邊境的小國不再能連成一線同仇敵忾。

羌國也能感受到風雨欲來之勢,頗有蠢蠢欲動之态,恰逢大郢風波不平,它趁虛而入,在大郢邊境不斷試探,戍邊将士枕戈以待,夙興夜寐,多次擊退羌國來犯。

此時長寧在羌國已經站穩腳步,她籠絡了許多和鹿鳴相似的人。這片土地并不适合種植糧食,卻可以生長很多珍貴的的藥材,長寧許諾他們可以用藥材來換糧食。

他們不再以征戰和捕獵為生,換了一種更加平和,更加安穩的方式生活。

短短的一年多,羌國從原來的許多皇子分庭抗禮,變成了如今三足鼎立之勢,只是如今四皇子也位列其中。

長寧的這種方式,他看在眼裏,卻未免心驚,這不像是以物易物,更像是一場馴化,兵不血刃地改變了許多人地觀念和想法,讓他們放下千百年來手中拿起的刀,放走征戰的馬,躬身侍弄土地。

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或者給她一個更加平和的環境,他相信,長寧能夠把他的族人,都變成她想要他們成為的溫馴模樣。

可是兩國的矛盾,注定了這個想法只能擱淺。

秦深一身血污,毫無形象地靠着背後的草垛,一手拄着劍,另一手輕輕地摩挲着紅線串起來的同伴。

秦潇趴在柔軟幹燥的草堆裏不願起來,齊岸滿臉疲憊地半躺着,狀似随意地說,“這一仗勝得艱難,但是将士們的士氣都被鼓舞起來了,對以後充滿了信心。”

“這不是挺好的嘛,”秦潇嘟囔着翻個身,仰面朝上,“以後一直打勝仗,打到那群龜兒子不敢再露頭,大家都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

齊岸掐了節麥稭叼在嘴裏,在心裏嘆了口氣,輕聲說着,“可是長寧還在對面呢。”

長寧還在敵人的地界裏,受人擎肘,每一步都好像走到刀尖上,身邊到處是看不見的刀光血影,明槍暗箭。

那個在京中無憂無慮,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金枝玉葉長大的公主,一個人走到群狼環伺的異國他鄉,沒有人護着她,沒有人照顧她,她會過得艱難啊。

他們的每一場勝利,對大郢來說是喜上眉梢的蜜糖,對長寧卻是步步緊逼的□□,說不得哪一刻就會要了她的命。

可是正如送長寧走一樣,現在他們也同樣沒有選擇。

秦潇頓了一下,沉默了,扭頭去看秦深。秦深撕下一塊衣角,動作緩慢地擦拭着劍上的血痕。這把劍正是長寧所贈的緩緩歸,他用的很愛惜,下了戰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擦幹淨。

直到雪白的劍身上重新泛起冷冽的寒光,他仔細端詳片刻,把劍插回劍鞘,手在雕刻着花紋的劍柄上輕輕摩挲。

要說他們之間誰是最擔心長寧的,秦潇和齊岸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同說是秦深,可是他又确實冷硬,長寧走了,好像把他的那一點溫柔地人氣也帶走了。

戰場上他是所向披靡的殺神,戰場下就是一塊毫無喜樂的木頭。他把自己的七情六欲都放在劍裏,一心殺敵,好像對除此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

可是秦潇和齊岸皆未因此放下心來,他們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小心地陪着他,生怕他哪一日就把自己逼瘋了。

連提起這個無法避免的話題時都小心翼翼地,怕他傷心難過,又怕他裝作若無其事。

秦深面上平靜,波瀾不驚地回道,“不僅今天要贏,以後的每一場都要贏得漂亮。”

大郢贏了,長寧确實會過得艱難些,可這困境只是一時的,只要大郢足夠強大,羌國的人會為難她,刁難她,卻不敢真的下手害她。

只要能夠把羌國打的老老實實地不敢冒頭,終有一日,秦深能親自把長寧接回來。

只要他們能夠一直贏下去。

“我把長寧送走了,”他拄着劍,身體微微晃了一下才站穩,他看着西邊,一直看到天邊去,他說,“自然還要把她帶回來。”

“我要讓她榮光加身,在萬民景仰中,風風光光地回來。”

“她的驚懼不安,輾轉難眠,我都會用接下來的一輩子,陪着她,安撫她,讓她放心,安心,一輩子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所以我們不能輸任何一場。”他語氣堅定地說,“我要盡快地拿下羌國,接長寧回來。”

羌國之前混亂分隔的模式讓他們把矛盾轉移到大郢身上,可是大郢吞下了這口苦果,沒有給他們進犯的機會,現在三足鼎立之勢久久不破,內部早已躁動不安,迫切地需要一個出口,來緩解內部的緊繃的氛圍。

很快地,大郢和羌國正面對上了,不再是試探的小打小鬧,兩方糾結起各自最精銳的勢力,揮軍紮營在邊界線上,兩軍對陣,一觸即發。

四皇子并不參戰,他留在後方,甚至還因此被其他人好好奚落嘲笑一番,罵他是個還沒斷奶的小姑娘,嬌滴滴地躲在後面等他的好哥哥們保護。

他只是沉默不語,相較于之前可疑表現,他沉穩了許多,隐隐有些大權在握的迫人氣勢,也不怪乎其他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可他和長寧并肩站着,一對內,一對外,絲毫不給人可乘之機。

也正是在這時,長寧在這裏發現了陳世的蹤跡。

他從大郢倉惶逃走,然而身為一個棄子的他對羌國早已失去了價值,并沒有人接應他,他一路狼狽逃竄,要躲着官兵的追捕,走不得大路官道,從荒無人煙的羊腸小道擇路而行,提心吊膽地防備着虎蛇蟲蟻,還要尋找蔬果裹腹。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了族中,也沒人瞧得起他。阿影死在了京都,再沒人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甚至連養活自己都是難事。

好在他聽說大郢來的那個公主可以讓他們用藥草換糧食,他就腆着臉,擠在一群婦孺中間,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長寧。

一瞬間如遭雷劈,他呆愣在原地。他從沒想過來的人會是長寧,也從沒忍心想過讓長寧來這裏受苦。

腦子裏有無數的畫面飛閃而過,他心口絞痛,幾乎要落下淚來。最終他轉身離去,艱難地挖陷阱捕獵,撿些野草充饑,再沒去換糧食過。

羌國節節敗退,頹勢如山崩無可挽回,四皇子穩居後方,配合秦将軍的攻勢,最終把他的那兩個對手逼上絕路。

老狼王又一次召見長寧,他已經老到眼睛都睜不開了,日薄西山之像顯露無疑,他許是自知時日無多,只問了一句,“要是羌國歸順大郢,我的子民們,是否還會忍饑挨餓,流離失所?”

長寧沉默片刻,答,“會。”

“大郢的百姓也會忍饑挨餓,流離失所,可是大郢的皇帝不會放棄他們。羌國歸順之後,我能夠保證的是,他們以後會和我大郢的子民一樣,有我大郢一口吃的,就不會眼見着他們餓死。”

“只要就夠了,夠了。”他擺擺手,笑得有些慈祥,“這樣對他們來說,已經很好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把王位傳給了四皇子。

在外征戰,妄想通過這個方式登上高位的兩位皇嗣立刻就瘋了,帶着軍隊回族,恨不得把四皇子挫骨揚灰。

秦深和秦将軍帶人去攔,卻只能攔下大部分,仍有小股的敵人流竄逃走,直逼中心。

同時,秦深派出一隊人馬秘密前行,去接長寧,護她安然無虞。

如今四皇子大權在握,整個羌國都在他掌控之下,同樣地,他派人看着長寧,在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之前,長寧必須要留在他眼下,不能離開。

在一個無星無月的深夜,陳世下藥迷倒看守長寧的護衛,捂着她的嘴,帶她避開看守逃離,拾風和她的侍衛随後跟上。

長寧看到他有些意外,但逃亡途中并沒有給她留有發問的時間。陳世似乎對此早有預謀,帶着她輕車熟路地繞過人多的地方,很快離開了羌國的地界。

好不容易獲得一絲喘息的幾乎,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又語無倫次地問她,“我們……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我說的不是在大郢的都城,在那之前——不,也不是,就是在那時候,只是之後的一切,似乎都和現在不一樣。”

長寧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又很快地收起外露的情緒,平淡地說,“沒有,你記錯了。”

他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那就好,我還以為——”

還以為,最後真的是我害死了你。

他們已經到了兩國交界的地方,在這裏稍作停留,拾風和侍衛也追上來了,只要穿過混亂的戰區找到大郢的士兵,他們就安全了。

可是他們的運氣實在不好。

羌國回族的軍隊走的也是這條路,正好和他們迎面撞上。

就算是以一當百的死士的暗衛,在浩浩蕩蕩的兵馬面前也如螳臂當車一般,毫無意義。但是好在,這只隊伍是被秦深一路追趕,逼散逃走的。

他們只需要努力地或者,等着秦深從背後趕到,就能救他們出水火。但這也不是件難事。

窮寇莫追并非虛言,殺紅了眼又毫無退路的人,是十八層地獄裏爬出來飲人血的惡鬼,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既然族裏是不肯放他一條生路的人,背後是要他命的人,還不如多殺幾個人,多拉些人給他陪葬。

陳世和死士暗衛團團圍着長寧,拔出刀向外,嚴整以待地迎接着來勢洶洶的亡命之徒。

派出去尋人的隊伍一直沒有收到回音,秦深內心焦躁不安,對待敵人便愈發兇狠,直打的他們潰不成軍四散流竄,這是最後一支尚有規模的隊伍。

只要這支隊伍四散潰敗,剩下的小股勢力就不足為懼。

他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面,遠遠地看到了有一小群人聚在一起,以為是羌國逃竄的流民,并無在意,只一心把長寧蹤影全無的惱怒傾倒在這些人身上。

直到他無意地擡頭看一眼,被尖刀利刃包圍的人群中,有一個一身紅衣的身影。

霎時他渾身冰涼,眼睜睜地看着她面前的一把刀高高揚起,刀刃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光,他驚懼之下,立刻搭箭架弓,傾萬鈞之力,穿雲破雨,可是注定晚了一步。

他揚起馬鞭,馬蹄揚起踏下無數冤魂,攜風裹雨地要去救她。

熙攘的人群如沸水裏的活魚,混亂地折騰,他只看到紅衣翩跹地倒下,就被人群掩蓋了視線。

他簡直要肝膽俱裂,恨不得以身替之,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睛,一把緩緩歸如閻羅的利刃,一路收割無數性命,卻絲毫緩解不下他的不安。

秦深催馬揚鞭,一息之間孤身深入敵營,沐浴着血色和陽光,要去救他心愛的姑娘。

長寧身邊的人都倒下了,有的亂箭穿身跪在地上,依然以身相護長寧,有些被一刀削去臂膀,只有一只手扔握着劍寸步不讓。

拾風的臉上留着血,一道傷痕從左往右貫穿整個臉龐,長寧背後受了一刀,濡濕了半身的衣裳。

陳世半跪在地上,一把刀穿透了他的肩膀,從背後露出刀尖來。他替長寧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秦深看了他一眼,□□乏術,一劍揮去,斬了傷長寧的那人,彎腰伸手拉長寧上馬,把她安置在自己身前,放在心口護着。

他只有一人一馬,實在顧不得他人,便只能帶着長寧離開,一聲呼哨,讓其他人趕來這裏。

只是走出好遠,還是忍不住回頭,重新抽出一根箭,繃緊了弓弦,回身,看着人群中領軍的皇子,射出最後一箭。

風正急,吹着箭偏了方向,那箭尖一晃,沖着另外一人飛去。

陰差陽錯,在羌國的皇子對陳世高高舉起刀的同時,飛來的箭穿破他的心口飛了出來,紮進另一個人心口。

陳世嘴角溢出鮮血,他仰躺着,重重地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一琢一飲,一因一果,一環一扣。

萬事皆有定數。

上一世陳世用浮生散害了長寧性命,這一世便救她出牢籠。

上一世陳世設計在戰場上要了秦深的命,這輩子,秦深便回敬一箭。

風水輪流,蒼天有眼,善惡終将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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