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衛宅一整夜燈火通明,足足折騰了兩三個時辰。
宜臻就倚着桌案,在偏廳等了兩三個時辰。
在這期間,一直有人進來給她添茶遞水,增設瓜果點心,還有一瞧裝束就是內院丫鬟的年輕姑娘子們,一個個提着暖爐抱着狐裘進來,噓寒問暖,體貼備至,生怕她受了寒凍着。
甚至連平譽都來了一趟,說大夫還得醫治好一會兒子,這樣幹等着怕是熬不住,問她用不用去廂房歇息片刻。
“祝姑娘放心,石大夫那邊一有動靜,奴才便派人來告知您,絕不會耽擱一點兒功夫的。”
宜臻搖了搖頭。
半夜私自出府本就不該,若不是衛珩生死未蔔,一直沒個準信,她也不會在這裏呆這麽久。
更何況這宅院裏頭還有這麽多人眼睜睜看着,倘若她還夜宿外宅,要是一個不慎傳出去了,祝家所有姑娘的清譽都得毀個幹淨。
少女垂了垂眸,不知是倚窗久了,被這寒涼的夜風吹得醒了神,還是等的久了,心裏頭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她的語氣相較之前平靜了許多,又輕又緩,被風一吹,幾乎聽不出什麽情緒:“所以衛珩那邊......到這會兒還沒有什麽消息對嗎?”
門口的護衛不讓她進去。
亭钰一直沒出來。
那位姓齊的姑娘倒是端着托盤出出進進好幾回,但都是一副風風火火忙的不得了的樣子,連眼神都沒有往這邊瞟一下。
這樣的要緊時刻,宜臻就是心裏再急,也不敢擅自上前阻攔地與她搭話——萬一真像齊姑娘說的那樣,耽擱了衛珩的救治怎麽好?
她就這樣,和院子裏伺候的下人一般無二,全然近不了身,只能透着窗紙內的燭光費勁兒看着,但看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也詢問了丫鬟,護衛,觀言。
每個人都只是沖她笑笑,什麽消息也不肯透露,那眼神別有意味,措辭推脫為難,就仿佛昨日祝四太太上門要銀子時,半青藏在客氣下的鄙夷和不耐。
Advertisement
或許,在衛珩的這些丫鬟眼裏,她就是四嬸嬸。
上門打秋風的那種窮親戚,無理取鬧,不知所謂。
宜臻覺得有些低落。
倘若放在平時,幾次三番地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還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她早就已經氣炸了。
但是今夜,不知為什麽,她竟生生忍了下來。
到此刻,還能心平氣和地開口問平譽。
平譽微微一愣,連禮數都忘了:“觀言竟沒喊人來與您說過嗎?”
觀言......噢,就是那個長的有些憨的大高個兒對吧。
怎麽,本該還是有什麽事兒要與她說什麽嗎?
宜臻擰起眉頭,冷冷地盯着他。
平譽心下就是一怵,連腿肚子都忍不住打了顫。
觀言是主子奶嬷嬷的兒子,打小飯量大,力氣也大,唯獨腦子不怎麽靈光,行事還有些固執。
主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其實并不怎麽管教他,放任着他随他去,且許多要緊的活計,也絕不會吩咐給觀言。
到如今,其實不過就是給奶嬷嬷的兒子一個體面罷了。
但平譽壓根兒沒料到,觀言竟然連祝五姑娘在主子心裏是個什麽分量,都完全搞不清楚。
不讓祝五姑娘進屋也就罷了,還可以推說是主子之前的吩咐,但他這般怠慢冷落,難不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不成?
平譽哈着腰,低着頭,畢恭畢敬:“許是那厮忙忘了,一時竟忘了來知會您一聲,不過您不必憂心,那止血散起了大用,主子身上的幾處致命傷都已上了藥包紮妥善了,毒也都逼出來了,如今只不過是在清理其餘一些皮肉傷。石大夫說,只要卯時前主子能醒來,就絕不會有大礙的。”
少女将膝頭蓋着的皮毛往上拉了拉,眉心鎖着,目光卻并沒有落在他身上,反而淡淡轉向了窗外。
此時此刻,庭院很靜,月光落在青石板磚上,粼粼如水。
已是深夜四更天了。
聽到這消息,懸了整整幾個時辰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但宜臻揚起唇角,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知曉她是衛珩的未婚妻,婚期就定在這月底。
明明也知曉她在偏廳候着,冒着聲名清譽盡毀的風險,就只是為了等到衛珩平安無事的消息。
可從頭至尾,竟然沒有一個人想着要來知會她一聲。
哪怕真是鄉下進府城打秋風的窮親戚,也不必疏忽針對到如此地步吧?
能進這院子伺候的,想必都是衛珩最信任的下屬,宜臻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在衛珩身邊人心裏,究竟是個什麽風評。
她許久不說話,讓整間偏廳靜悄悄的,靜的甚至能聽見不遠處主屋內裏着急忙慌的取水聲。
“大夫多久之前說的?”
頓了好半晌,前方才傳來少女平緩的嗓音。
“......有小半時辰了。”
平譽心裏越發慌張起來,不安又恭敬地低着頭,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
但出乎意料的,祝姑娘并沒有追究他們的失職,反而直接問:“既然是這樣,我能否進屋瞧一瞧你們主子了?”
她的語氣極輕緩,卻像驚雷一般敲在平譽心底:“好歹,我也算是衛珩的未婚妻呢是不是。”
“是......是。”平譽顫了顫音,“只是......”
“你先別只是。你就告訴我,這塊東西,究竟是有用沒用?”
少女忽然舉起一塊牌子,眼神寧靜,“衛珩當初把它給我的時候,與我說過,只要拿着這道令牌,我要什麽有什麽,便是整個衛莊,他都可以給我。”
她擡起眼眸,彎彎唇:“但是我瞧着方才的架勢,覺得他說的話好像也并不作數的。”
這話意有所指,個中意思實在太過駭人,平譽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全身上下都開始冒冷汗:“作數的,自然是作數的,都是那群小子沒眼力見,您大人有大量,奴才這就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也不必在我面前教訓,衛珩的人衛珩他自己管,怎樣都不必給我交代。”
宜臻起身走至門邊,“只是既然你說這令牌作數,那走罷。”
“......是。”
主子當時受了重傷,是齊姑娘和祝少爺扶着他進的院子。
他撐着最後的神志,吩咐他們守着屋,除了石大夫,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但平譽想,主子當時絕沒想到祝五姑娘會來。
既然祝五姑娘真的來了,那她就絕對是唯一那個例外。
“手握兵符,就形同主子親至。怎麽,如今你們連主子的命令也敢不從了是不是?”
兩個守衛面面相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在平譽的厲聲呵斥下讓開了一條道。
看來真要強迫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合情合理。
宜臻挑了挑眉,視線輕飄飄地掃過他們,什麽都沒說,推開門直接進去了。
但沒料到的是,她才剛跨過屋門門檻兒——
“誰放她進來的?!”
——迎面就是一道毫不客氣的呵斥。
齊谷南蹙着眉,沒有看宜臻,反而冷冷地盯着門口的護衛:“都把你們主子的話當成耳旁風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往裏放,衛大哥要是真出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們能有幾條命賠!”
說這話時,她的視線還在平譽身上掃了一圈,個中意味,不用揣摩都看得出來。
不過就是指桑罵槐罷了。
衛宅的主屋極大,她雖然一直在屋內,卻也只能守在外間,正好隐約聽見了門口平譽呵斥護衛的幾句話,但沒瞧見宜臻手裏的令牌,也不知道這些護衛純是因為那兵符才放宜臻進屋的。
不然她這樣聰慧又有心計的姑娘,絕不會做出這樣尖酸刻薄的事兒。
在齊瑗心裏,她全然把宜臻當成了京城裏那些對衛珩趨之若鹜的普通姑娘,頂多就是身上多了兩個頭銜:
一是亭钰的姐姐。
二是長輩們給衛珩訂下的娃娃親對象。
但衛珩的性格她清楚,不是愛屋及烏的人,更不是那等愚孝之輩。
所以宜臻在她眼裏,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性。
她的話一句一句說個沒完,乍一聽是在斥責守衛,實際上壓根兒就是在指着宜臻的鼻子罵。
宜臻擡起眸,認認真真瞧了她一眼。
而後略微揚眉,什麽也未說,繼續就要往內走。
“祝姑娘,我想你還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齊瑗直接伸手攔住她,“你不能進去。”
......
“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
宜臻忍不住彎唇笑了,“只是我不明白,我為何要聽你的,你是誰呀?說起來,我都還不認識你呢。”
“我是......我是誰不重要。”打扮素淨的姑娘眉毛越蹙越緊,加重了語氣,“但是衛珩早先就吩咐過,不許任何人進去,這是衛宅,不是祝府,還望祝姑娘您懂點兒分寸。”
唔。
其實這個齊姑娘和她二姐姐祝亭霜有些像。
都是極愛管閑事卻又不分青紅皂白就擅作主張的正義判官,清高又自傲,言語措辭都自以為是的讓人疲倦。
宜臻收了笑,面無表情地瞧着她:“那我就是不懂分寸,我非要進去,你能拿我怎麽着呢?”
“你真是......”
齊瑗都要被她氣笑了,“祝姑娘,我原不想說這麽刻薄的話,但你既然連臉面都不要了......”
“讓開。”
她愣了一愣:“你說什麽?”
宜臻煩死了,揪着她的領口往旁邊一扯,那動作利落又不拘,就像話本裏寫的江湖豪傑兒女,齊瑗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對方已經推開裏間的門走了進去,她才一下回過神,視線掃過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幾個奴才,只覺得面子裏子全丢了,臉漲的通紅,氣急敗壞地就跟了上去。
“祝五姑娘!你這竟是什麽意思?我方才又是哪兒惹了你......”
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卡在嗓子眼,腳步也停住了,怔怔地站在那兒。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衛珩竟然已經清醒了。
他就倚在床頭,玄色的衣袍松松垮垮半系不系,或者說大夫壓根兒就不敢幫他系全了。
因為胸膛上全是傷口,繃帶上還透出血色來,只遠遠瞧着都覺得十分吓人。
“你怎麽也來了。”
他的眼眸在燭火光裏顯得越發幽深,嘆息道,“祝宜臻,你已經不是小孩兒了,不要總是任憑自己的性子做事。”
“是了,我也與她說了......”
“不用你說。”
衛珩直接打斷她,語氣極淡,“該說的話我會跟她說,你出去罷。”
“......”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