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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琉墨只眸中微微動容, 溫柔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想要歇斯底裏的發洩出來,最後還是沉着氣咽了下去, “我有些餓了, 想喝紅豆粥。”
“好……”蕭吾泠磕磕絆絆走出去, 吩咐宮人去煮紅豆粥。
孩子又被抱了出去, 沈琉墨坐在床上喝粥,神情似乎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蕭吾泠半句話不敢多說, 呼吸都輕緩着。
“陛下看起來十分憔悴,是沒休息好嗎?”沈琉墨突然放下粥道, 蕭吾泠立刻警醒, 緊張的手腳都沒地放,“沒事, 朕不累,墨兒你好好休息……”
“一起睡會兒吧。”沈琉墨疲倦道,拖着身子往裏挪了下,立刻又疼的皺起眉頭來, 蕭吾泠趕緊去扶他, 這次沒有被推開。
他摸不準沈琉墨的意思了, 動作畏縮,沈琉墨并不想二人之間的關系變成這般,哪怕恢複了記憶, 可也是前世了。
雖然到死, 蕭吾泠惦念選擇的人也從不是他。
慢慢用手握住了蕭吾泠寬厚的手掌, 沈琉墨輕輕嘆息一聲,“陛下, 不管如何,我永遠都是愛你的。”
他嗓音一貫的輕柔,面容上亦是一抹溫和的笑,蕭吾泠卻驀地眼眶一熱,把臉埋進了沈琉墨手心裏。
從現在開始,他的卑劣無處遁形。他隐瞞重生的事實,對沈琉墨無微不至,說白了為的就是此刻,沈琉墨得知真相後仍會選擇愛他。
明明得償所願,他心裏的滋味好似更加難捱。他是個自私又卑鄙的人,辜負了沈琉墨一輩子,又不願意放手,舍不得放手,為了私欲,要将沈琉墨困在身邊一輩子。
男人哽咽的聲音在內殿裏十分清晰,沈琉墨孱弱地動了動手指,指腹擦過蕭吾泠的下巴,像是安撫。
或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除了剛剛恢複記憶的那一瞬,沈琉墨居然再也沒有升起過離開的念頭。就好像從前,他可以恨蕭吾泠對他的無情,但也同樣貪戀蕭吾泠偶爾給的溫柔與愛意。
怎麽辦呢,他沒有選擇。
這人為他空置後宮,為他重用柳家,為他只要這一個皇兒。縱他恃寵而驕,縱他無理取鬧,如今也會在他面前惶惶不安,放下帝王的尊嚴泣不成聲。
他的心不是石頭做的,相反因為從小到大缺少疼寵與愛護,他做夢都在渴望擁有一個愛他護他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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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這樣吧。前塵往事,都随風煙而去。
許久蕭吾泠緩過來,擡頭與沈琉墨對視上,果真執手相看淚眼,蕭吾泠再也忍不住,輕撫上沈琉墨濕潤的眉眼,與他額頭相抵。
“墨兒,朕枉為人夫。”
“不是陛下的錯。”沈琉墨心裏泛起酸澀,不知是心疼曾經的自己,還是被蕭吾泠悲傷的模樣所感染,但是已經決定不再糾結往事,沈琉墨也就不再去恨。
“好了,陛下怎麽也哭鼻子了。”沈琉墨伸手幫他擦幹眼淚,手卻被人攥住放在唇邊輕吻,“墨兒……”
蕭吾泠不知道說什麽好,心頭有愧疚,悔恨,還有慶幸與愛憐。
他的墨兒恢複記憶,仍舊選擇和他在一起,說永遠愛他,一想到這裏,蕭吾泠眼眶中滾燙的淚水就止不住。
把臉埋在沈琉墨白皙柔軟的脖頸,粗粝的胡茬蹭的沈琉墨發癢,沈琉墨便抱住了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男人的頭發粗黑濃密,摸上去手感與自己的很不相同,沈琉墨一下一下輕輕揉弄着他的頭發,便又突然想到。
該委屈的,分明是他才對。
脖頸濕漉漉的,是男人落下的淚水,沈琉墨又難受又忍不住發笑,“陛下,怎麽那麽能哭鼻子啊,明日要頂着紅腫的雙眼去上朝,讓那些大人怎麽看你。”
側頸被輕輕蹭了蹭,沈琉墨止不住嘆氣,卻不小心扯到了腹部的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哭得停不下來的男人也放開了他,緊張地擡頭去看他,然後就要往外跑,還不忘交代,“朕讓人去找張津易。”
“陛下!”沈琉墨無奈喊他,“剛才不小心扯到傷口,已經不疼了。”
蕭吾泠于是停住腳步回頭,見沈琉墨似乎真的沒事又重新回去。
“陛下變得一點都不像原來的陛下了。”沈琉墨調侃他,拿着手帕給他擦眼淚,“半點帝王的氣勢也沒有,倒像被人欺負了一樣。”
蕭吾泠被他說的不好意思,“朕只在你面前這般。”
擦幹臉,沈琉墨俯身上前碰了碰他的唇,溫聲安慰,“好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不如就當做一場夢,好不好?”
如今回憶起來,倒真像一場夢,蕭吾泠至今也想不通自己為何總是放心不下方絮,總被他蠱惑。明明已經對沈琉墨動了心,卻又在相愛之前心生嫌隙與厭棄。
“墨兒。”蕭吾泠上床把人摟住,下巴搭在沈琉墨肩膀上,生怕沈琉墨跑了一樣。
“朕上輩子就是喜歡你的。”他堅定道。
對于情愛一事知之甚少,他上輩子一直以為愛的人是方絮,但喜怒哀樂從不曾為了方絮有所起伏。
被方絮幾次欺騙,他以為沈琉墨是個歹毒又□□之人,對沈琉墨厭惡異常。可每一次的接觸,他的目光還是會不由自主被沈琉墨吸引,想要追随他,了解他,聽到沈琉墨在宮裏偷人,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沒來由的委屈。
他自然不會承認心生委屈,于是才有了後面壓抑不住,故意半夜裏幾次三番把沈琉墨折騰哭,心裏占有的快感要遠大于身體上的滿足。
每次過後他總會後悔,又在看到沈琉墨冷淡的眉眼時惱怒,和察覺沈琉墨對他愛答不理的态度時心慌。
一次次的傷害,沈琉墨遍體鱗傷再也不肯愛他,他又不肯低頭退那一步,兩人關系只能一步步惡化,等到最後,沈琉墨死心了,對他沒有任何期許,他也壓抑最開始的動心,對沈琉墨除了冷漠就是忽視。
“我知道。”沈琉墨側頭去望他,眸中含笑,蕭吾泠不免驚訝,貼得更近了些,“你知道?”
“陛下有一次喝醉了。”沈琉墨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他前世之所以能堅持那麽久,就是知道蕭吾泠心裏有他。
“然後呢?”蕭吾泠迫不及待地問。
想起那時,沈琉墨目光柔和,“你喚我墨兒,問我究竟在想什麽,送我的發簪為何不戴。”
那時應當是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了,那晚過後沈琉墨也曾鼓起勇氣想要再嘗試一次,又在看到方絮頭上那個一模一樣的發簪時,憤恨失落。
他從來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沒有把握的事輕易不願嘗試,更不想自取其辱,所以哪怕臨死之時衣袖裏藏的都是蕭吾泠送的發簪,自那之後也再不曾主動過。
“發簪……”蕭吾泠心髒一停,兀的想起前世沈琉墨刺向蕭吾傥的那根發簪,“是朕在花燈節送你的那根銀簪!”
“對。”沈琉墨很高興,原來他也曾記得。
臉頰貼着沈琉墨帶笑的臉,蕭吾泠在他唇邊啄吻幾下,“那根發簪是朕在宮外買的。”
花燈節當晚,方絮纏着他出宮,路上看到有小商販賣簪子,他本不關心這些,卻被商販前一對恩愛的夫妻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衣着樸素,袖口打着補丁,渾身上下卻十分整潔,一看就是細致收拾打扮過的。她身旁的男人同樣穿着簡陋,帶着女子試着發簪,眉宇間滿是愛意。
後來許是女子嫌貴,扯着那男人便走了,走到蕭吾泠身旁時,蕭吾泠聽清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爹娘年紀大了,明年寶兒也該送去學堂識字,家裏用錢的地方的多着,我用發帶束發就很好,方便還不怕丢。”
那男人并不反駁,蕭吾泠以為便就這樣了,不久後男人又折返回來,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數了将近一半給那商販,換了一根簪頭墜着銀珠子的木簪。
那木簪很簡單,做工甚至有些粗劣,他卻當成寶貝一樣包起來揣在懷裏,很快追上不遠處的妻子。
蕭吾泠腦子裏全是沈琉墨那張臉,帶笑的、含淚的、委屈的、失落的,等他再反應過來,手裏已經緊攥着那根銀簪,耳邊方絮在問是不是送給他的。
把銀簪放進懷裏,蕭吾泠沒答話,方絮也沒再問。
後面做了什麽他沒有印象了,只記得回宮後派人将銀簪送去給沈琉墨,又怕被沈琉墨看出心思,于是把銀簪扔進了一箱珠寶中,殊不知一根普通的素簪在一衆流光溢彩的金銀珠寶中有多顯眼。
在花燈節這種特殊的時候,沈琉墨發現銀簪的時候,心裏其實就什麽都懂了。
“那根發簪,是我收到過最珍貴的禮物。”沈琉墨依賴地靠在蕭吾泠身上,兩個人相視而笑。
“你早早就知道朕的心思了。”蕭吾泠嗅着他發間的幽香,不時落下幾個偷吻,“為何又不說呢?”
“陛下就像是牆頭草,每每覺得你好像真的心裏有我,陛下就又倒向他那邊了。”說起來沈琉墨就生氣,“他是給你系了根繩兒嗎,一牽你就随他走。”
“他給朕系不了繩了,朕的心在皇後這兒了,不信你摸摸。”蕭吾泠又開始逗弄沈琉墨,被沈琉墨在下巴上咬了一口才老實,“話說回來,陛下打算怎麽處置他們?”
“蕭吾傥以謀逆之罪論處,至于方絮,交給墨兒處置,好不好?”
“他那麽喜歡搶男人,就送他去該去的地方好了。”沈琉墨想都沒想道,“還有他的真實身份,也是時候讓他知道了。”
“遵命。”蕭吾泠點頭,“還有呢,墨兒還想做什麽?”
“還有皇兒,陛下不是說封儲君嗎,可要說到做到。”
“好,朕馬上就去拟旨。”蕭吾泠答應的十分迅速,臉色卻是一僵。
不能讓沈琉墨知道他連孩子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懷裏突然沒了聲響,蕭吾泠低頭一看,沈琉墨就這麽倚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他慢慢把沈琉墨放到床上,想要抽出胳膊,哪知沈琉墨抱着他不放,他一動沈琉墨就呢喃幾聲,睡得很不安穩。
沒辦法,蕭吾泠只能招來龐擎,讓龐擎将藏在宣政殿裏的兩張聖旨取來。
他早已拟好了旨意,此生只有沈琉墨一人,也只要這一個麟兒。
似乎嫌他心跳的太快太吵,沈琉墨挪了挪位置,背過了身去,蕭吾泠見狀蹑手蹑腳轉過去把人攏住,扯過被子将兩人都蓋上。
一股倦意襲來,蕭吾泠閉上了雙眼,也随懷中人安靜睡了過去。
還好,他一切所求都成真,願用餘生來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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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